第18章第十八章诱祸
正午时分,日光照在金色的琉璃顶上,白花花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六月下旬,天气已经渐渐地热起来。此时已是午间,金殿前的广场没有一丝树荫,烤得汉白玉栏杆灼热烫手。
殿中的朝会从天不亮一直讲到现在,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宫门紧闭,小太监奉御前总管的命令,趋步到门前例行报时。
但他还没开口,却听殿中的忽然传来一声喝骂。他被吓得倒退了半步,待静下来声如蚊呐地哼出了声报时,便缩起头找了个人看不见的地方缩着去了。
大殿内,方才说话的人站在右侧队伍的最上首。他一袭纯黑官袍,上压暗色蟠龙纹,头上的黑玉冠曜曜生辉。
他年纪不到五十,身高颀长,比身後的尚书令足足高了一头。面容肃然冷厉,眉间纹路深刻,嘴角下沉,让人望之生畏。这人便是瞻平侯,闻阶。
此时,闻阶正看向对面的太子,肃容道:“紫菱丶东川三县虽有基础,但易守难攻,想要夺回并非易事。殿下举荐三人之前皆无与羯人对战的经验,又如何能担此重任?”
萧临衍手持笏板,闻言偏过身来,冷笑道:“那侯爷举荐的孙殿和就担得起了?他常年在东海驻守,别说羯人,连陆战碰得都少。侯爷让这样的人前去,慢说满朝衆臣,孤第一个不放心。”
闻阶讽道:“太子殿下这意思,是说衆臣与您同心了?”
这话未免是栽赃。萧临衍心中火起,一眯眼睛刚要说话,只听皇上在金殿上开了口:“行了。”
两人闻言立刻闭了嘴,各站回各的位置上去了。殿里又静下来,只馀暗流涌动。
傅行州站在右侧队伍的第三个,只默默地垂着眼,整个早上依然一言未发。
三日前,自从皇上下令要讨东川开始,朝堂上便再没有清净过。如同阎止所料,太子和瞻平侯分别举荐各自的人选,在朝堂上吵了个天翻地覆,丝毫不给对方留一点馀地。
令傅行州意外的是,太子这方推荐了三个人。这三人都已身居高位,官阶在四品以上。但在实战方面,只有一人曾任总兵,另两人仅仅挂过知县的虚衔,恐怕连战场的门都不知道从哪开。
傅行州看着由中枢下发的传抄奏本,向阎止道:“东宫举荐这三个人是什麽意思?京中将领虽然不多,但还不至于选不出来。让这几个人去,到底还想不想打了?”
阎止将奏本调转过来,缓缓道:“看东宫的安排,是存了心要和瞻平侯在这件事上争个高下了。在他们看来,主帅的人选只需听着足够震慑对方。至于用兵筹措,找个副将跟着就行了。”
傅行州忍不住道:“简直胡闹。”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阎止道,“眼下我们还用不着说什麽,瞻平侯必定不会放过这一点的。且看看吧。”
傅行州想着,只觉得胸中沉闷。
报时的小黄门跑了三遍,这场冗长的早朝才算是结束,傅行州循着队伍依次出门去。他走下两重台阶,忽听得身後有人叫他:“傅小将军。”
傅行州回身,见马诘手持笏板,笑着走上前来。
“马大人。”傅行州略一拱手。
马诘比了个请的手势,又落後他半步,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出了二道门,宫墙长街上几乎没有人了。马诘这才道:“紫菱东川一事,太子和侯府是势必要争个先後了。傅小将军,你看好哪一边?”
傅行州略一沉吟,谨慎道:“双方所推各有利弊,圣意迟迟未决,想来也是还在权衡的缘故。我虽西北军中,但要事还是都由大哥做主。如今他不在,我只便恭听圣意罢了。”
马诘哈哈一笑,听他搪塞也不着恼:“傅小将军不信我,不肯与老夫多言。那既如此,老夫僭越问一句,傅小将军想不想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