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他听周之渊道:“是两个人,你可看清了?”
副班主冷笑道:“菡奴,人影可做不得数,你让那新来的出来。”
周之渊道:“屋外寒冷,我已经歇下了。不开门。”
“这可不由你说了算。”副班主向身後一挥手,“把门打开!”
“你敢!”周之渊厉声道。
衆人上前几步,伸手刚要砸门。却见屋内人影一晃,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抵住门扉,将两扇门扉一把推开。
阎止站在门口,一身浅灰色长袍松松地披在身上。长发在他脑後散开,衬得他肤色雪白。
“副班主半夜叩门,什麽事?”他问。
副班主没料到他竟能出门来,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悻悻道:“例行查寝,以防有人私逃。你既然在就再好不过了,明天寿宴,可别出什麽岔子。”
屋门合上,周之渊脸色发白,看向身後的两人。
阎止灭去他多点的那支蜡烛,又将屋子中间的纸人拿走烧了,回身道:“多亏你反应及时。”
周之渊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愣愣的不说话。
阎止坐在他身边,安慰似的揽过他的肩,又擡头向傅行州道:“张连江不肯见纪明,又把府里管的像铁桶一样严,明天的寿宴大概是看不出什麽了。”
傅行州问:“你怎麽想?”
“我打算跟着戏班,去扈州军军营里看看。”阎止道。
傅行州几不可见地皱起了眉:“扈州军可不比张府後院,你一个人怎麽去?”
“我一个人怎麽不行。”阎止随口回答。
他擡眼,却见傅行州正盯着自己,忙岔开话题道:“倒是你在明面上会更难办。纪明已经知道曾纯如被捕,又在张连江这儿碰了软钉子,现在可没那麽好抓了。你在军中提审他时,小心别被他绕进去。”
“这话说的。”傅行州依然看着他,不紧不慢道,“纪明在明面上都敢与我为难,背地里在军中应当更难对付。阎老板是有三头六臂,你一个人怎麽就行了?”
阎止没想到他竟拿话在这儿堵着,一时语塞。
他想了想,最终妥协道:“那待戏班安顿好之後,我着人传信出去。还请傅小将军赏个脸,帮在下谋划谋划。”
两日後,张府寿宴开罢。戏班出城向北,至扈州军营劳军,在营帐内驻扎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查寝一事与副班主结下了梁子,在张府的寿宴上,傅行州两人始终没看到阎止登台。原本折子中的琵琶独奏也被一出杂技代替,只是没有人在意这些小细节罢了。
离开张府後,林泓直道可惜:“阎凛川的琵琶是真的好,你听过一次就知道了,再听谁弹都觉得少那麽点意思。可惜啊,他的琵琶可不是说听就能听见的,这次竟也没赶上。”
傅行州想着,自己在窗根下起码听上了一耳朵。他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波动,却问道:“你刚才说,他的字是什麽?”
林泓一滞,自悔失言,把嘴巴蚌壳似的牢牢闭上,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正午,傅行州两人到达扈州府衙,以口供为据,要求提审扈州总兵纪明。
传信的人匆匆去了,到掌灯时分才随同一位将军模样的人进了门。那将军入了厅便单膝跪下,满面愧色道:“请府台大人恕在下失职……纪明跑了。”
傅行州眉心一跳,顾不得林泓在旁侧拍案而起,径直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扈州军行走参军,纪明副将,刘奕中。”
“刘参军,”傅行州沉吟片刻,“你把事情原委说一遍。”
刘奕中叩了个头,把原委简略讲了。曾纯如被捕一事,尽管傅行州等人多方压制,还是从梅州传了出来。
纪明当晚便知晓此事,将左右心腹召集商议了一夜,清晨时分便命刘奕中打点军中细物,收拾行装。刘奕中心中猜测他大概是要逃跑,但碍于上峰命令,也不敢违抗不做。
午後,待刘奕中前去汇报军务时,便再也找不到纪明了。他收拾的细软也一并不见。恰好此时府衙传信要提审纪明,他便跟着一起来了。
傅行州问:“你是纪明的副将。他能去哪儿,你心里有没有猜测?”
刘奕中思索片刻,终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傅行州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忽得问道:“纪明调任至扈州前,曾在何处就任?”
“禹州,在扈州西南不到一百里,”刘奕中不假思索,“纪明曾在禹州就任十年,据说,根基相当深厚。”
“纪明上任扈州後,与禹州联系依然紧密吗?”
刘奕中略一停顿:“是,禹州战报时常还会送给他一份……上次禹州剿匪,背地里其实是纪明出面的。”
傅行州眯起眼睛,向着刘奕中打量过去。直到他觉得被看得後背发毛,却见傅行州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既如此,还请刘参军带队出城,速擒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