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二章夜劫
阎止回到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隐约转亮。
他进门来,院中下人还未来得及招呼,便见一人立在院中,闻声满面阴骘地转过身来。
这人身着深蓝色长袍,头发用墨玉冠紧紧地束着。虽是深夜,但他仪容整齐一丝不茍,正板着神色向门口走来。
他约莫二十来岁,与阎止不相上下。生的浓眉星目,容貌标致,只是大约总是硬板着脸,嘴角有两道向下的纹路,年岁轻还不明显,但已经显得冷硬而不易亲近。
这人是梅州总兵,林泓,字文境。
林泓越过衆人,径直朝着阎止而去,冷硬地问:“找到曾纯如了吗?”
阎止仿若不闻。他坐下缓了口气,向金伶道:“天晚了,你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金伶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却站着没动。
琴楼里的关节他知道的最清楚。林泓与赖知县同属梅州,但在朝中所站的派别却针锋相对。两人囿于此地,都想尽办法攻讦对方。
而林泓每次到访琴楼,无一例外是有消息需要阎止前去打探。或者更甚之时,还会命他出手杀人。
就比如这一次。
“曾纯如到底找到了没有?”林泓走到阎止面前,捏住他手里的茶杯,不让他喝下那口茶水。
阎止垂着眼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松手。”
院中晦暗,林泓低着头,也看不清神色。他猛地撤了手,转身从炉子上拿起刚刚滚开的一壶沸水,向着阎止手里的茶杯,不由分说地浇下去。
热水飞溅,茶杯跌碎在地上。
阎止终于站起身来,还不等对方开口,便道:“找着了,就在赖知县家,西北角。”
“有没有办法弄出来?”林泓问。
阎止擡头盯着他,却指指两人脚下的碎瓷片,笑道:“还请林总兵给捡干净。我一定如实相告,绝不推诿。”
林泓闻言,神情跳了又跳,终是忍下来没发作。他板着一张脸蹲下来,将碎瓷片逐个捡干净,递给下人扔掉。
阎止见此,才道:“曾纯如住在知县府把角的院子里。让你在知县府的眼线去传信,说後天请他郊外一叙,定礼地点今日都给过他了。”
林泓狐疑地打量着他,又道:“你准备……”
“用不着你操心。”阎止转身进了屋,将屋门在身後甩上,“金伶,送客。”
门扉关上,脚步远去,金伶这才跟着进了屋。
他他还未站定,便见一人从後墙翻了进来。这人一身黑衣,眉目锋利如剑,远远见着不怒而威,正是傅行州。金伶猛然看他,一时竟下意识地闭了嘴。
傅行州向院中打量一番,随即走进屋里。他原本有话要问,却先看见阎止搭在膝上的手肿起来一大片,似乎是被烫伤了。
“你的手怎麽了?”他不禁问。
“没什麽。”阎止道,“傅将军星夜前来,是跟着在下回来的吗?”
傅行州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却道:“阁下是什麽人?为什麽要到赖兴昌府中去?”
阎止擡头打量了他片刻,一手接过金伶取下来的药膏,在手背上简单涂了。
“这间琴楼是我的,他们喊我一声老板。”他道,“至于赖兴昌……受人之托,找人而已。”
傅行州不接话了,在桌旁坐下。金伶仍心有惊悸,问道:“那後来呢?”
阎止扔下那支玉蝉簪後不久,曾纯如便带着簪子出门找到了管家。大约是出于私心,曾纯如并未提及有人从房顶扔下簪子,只说晚间散步捡到了,忘了归还。
管家将信将疑,但也没再深究。却又说这簪子自打进府引出颇多祸患,退给曾纯如让他自己留着。
“你也太冒险了,”金伶道,“万一曾纯如告发你怎麽办。”
“他不会。”阎止抿着茶道,“他与赖知县素有嫌隙,互不信任。如果此时让他多一道後手,他自然不会让赖知县发现。”
金伶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很快便不纠结自己搞不明白的问题了。
他想了想又问:“那另一支簪子到底到哪儿去了?你出去之後我在屋里听着动静,可没听说找着了。”
阎止合上盖碗放在一边,困意连天道:“再找找吧。簪子离了赖府,兴许很快就能见天日了。”
屋外天色渐亮。金伶年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匆匆告了一声便回房了。
傅行州看着屋门关上,转身看向阎止。後者盘着腿坐在榻上,清亮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洞察,问道:“傅将军一路追来,是问我那支玉蝉簪的吧?”
傅行州见他猜中,便也不再遮掩,又道:“阎老板,你是什麽时候知道我拿了簪子的?”
“你在屋顶上听到管家与赖知县说话,”阎止一手支在木榻的扶手上,却丝毫不见刚才的倦意,“傅小将军,你非常在意这根簪子,甚至非要把它从赖夫人的头上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