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乌听了却笑起来:“张大人倒是和盘托出。”
张贺眼里闪着狂妄的光,狠狠一抽马背:“只要能让他们死,我做什麽都可以。殿下千万别让我失望。”
“张大人放心,”珈乌扯开头上的发带,随手扔在身後,面容跟着沉了下来,“那我们就去西门,杀他个鱼死网破。”
泉州铁骑如同弯刀,割向城外的羯人。
这一仗打的十分漂亮。霍白瑜两人领兵从两个方向夹击,利用铁骑快而迅猛的优势,直拆羯人腹地,而後打散成小块分别击杀。
短短两个时辰内,斩杀三名羯人大将,重挫图额满的主力,攻城炮火随之而停。
两人再见面时已是天色大亮。霍白瑜挽着马缰赞叹道:“魏将军真是带兵的一把好手,许多计策我见所未见,回去之後要找你讨教。”
“霍将军客气了。”魏峰谦道,“泉州铁骑名不虚传,出入如风,告捷也不是我的功劳。”
霍白瑜笑了笑刚要说话,只见士兵匆匆策马而来:“两位将军,急报!”
“讲。”魏峰回身。
士兵道:“西门遭遇突袭,内外夹击,城门要破了。”
两人都是一顿,互相交换了一道眼神。魏峰道:“西门向来薄弱,恐怕是有羯人趁乱突袭。我去看看,外面的残馀就有劳霍将军了。”
“你去吧。”霍白瑜道,“剩下的人也不多了,我自己应付得过来。魏将军小心为上。”
魏峰不再多言,掉头即走。霍白瑜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却感觉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想了想,打发亲卫去找阎止报了信。
轰——
炮火接连落在西门的城门上,把古旧的褐色大门豁出一道缝隙。城门内外交战的声音不绝于耳,烈火烧的到处都是,空气里似乎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珈乌的亲兵全是精锐。守城多日的士兵难以与之相比,尽管竭力抵抗,但还是被一寸一寸地往外压去,西门眼看就要破了。
“援军!”城墙上有人高喊,“援军来了!”
魏峰领在前方,带着泉州铁骑自北刺入,拦在西门城外,如同一柄弯刀挡住进攻。
场上局势胶着,他心里却很沉着。他命一队铁骑强行突围,撕开裂口,而後弯弓搭箭,一箭取了将领的性命。羯人旗帜应声而倒,城外的攻势顿时缓了。
魏峰留下一队人在外清场,自己则调转马头,踢开城门飞驰而入。城内已经演变为了巷战,民房四处着火,早就分不清楚哪里才是战场。
铁骑如潮水般涌入城门,魏峰见城内的羯人约有百馀衆,人数上并不多。但他所带的铁骑也没有多少人了,能够与之抗衡便是不易。
副将回过头:“将军,我们怎麽办?”
“你带一半人从两侧包抄,断掉他们的後路。”魏峰道,“我带剩下的人迎战,今日决不能让他们出城。”
“是!”
许州城街巷狭窄,魏峰很快便下了马。他发现城中的这些羯人很擅长近身缠斗,招式又阴毒,与外面的大军应当不是一路人。
他一连击退了数人,脸上身上全是血污,手中握着刀也觉得麻木而僵直。
羯人被他的气势震慑,反扑的攻势一时缓下来。魏峰却看见人群中间站着一个红衣人,朝他微笑起来,正是珈乌。
魏峰胸中一寒,终于知道心里不妙的预感来自何处。他从袖中立刻摸出示警烟花扔上了天,珈乌的刀便紧接着劈到了他面前。
他向後一闪,後心却跟着凉了一下,而後便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张贺的刀从他身後刺出来,招招奔着他的命门而去。
“魏峰,”张贺狞笑起来,“你倒是挺威风的,想不到在这里见到我吧?”
魏峰喘着粗气,倒撤一步避开珈乌凌厉的剑势。不多时,他的肩上和肘上同时中了十馀刀,鲜血顺着铠甲流下来。
“叛徒!”魏峰怒目圆瞪,斥骂道,“你为虎作伥,诬陷忠臣不算,还勾结羯人通敌叛国。你这种蛀虫,迟早要遭报应。”
张贺哈哈大笑,趁珈乌重剑压下之时,一刀刺穿了魏峰的腹部。他用力拔出剑,俯身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麽今天死的却是你呢?”
魏峰满口鲜血,身形摇摇晃晃支撑不住,却一口啐在他脸上:“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求我啊。”
城门之外,几队泉州铁骑奔涌而入,霍白瑜黑甲如玉,横刀领在最前面。珈乌见此立刻收了刀,向张贺道:“该走了,要来不及了。”
张贺已然听不进去,他双手沾满了粘稠的血,俯身拎起魏峰的衣领,咬着牙低声道:“你说什麽?”
魏峰瞪视着他,鲜血使他的声音含混不清。但他努力着,一字一顿地把话说了出来。
“我死……是为了让你们这样的人……有朝一日再也不能茍活在这世上。”
张贺如同被人戳中了心底秘事,手中的刀疯了一样地扎向魏峰的胸膛,怒吼道:“你住口!”
魏峰眼神却飘向不远处的城门。城门上旗帜飞扬,西门几经炮火重压,也未曾让它倒下。
他释然地笑了起来,恍惚之中见有人蹲在自己身边,也听见马蹄声由远而近,如同从天幕中传来,带着远方的消息。
“报——”
“——恭州大捷!”
声音传遍许州,魏峰的眼皮疲惫地停了停,最後映出红色的捷报。
“阎大人,”他低声道,“……多谢,我承了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