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三十七章狡兔
傅行州从驿馆出了门,一面向兵部走,一面立刻着人通知傅行川。
他到兵部大门,传信的亲卫却先一步赶回来,翻身下了马:“将军,傅帅在宫中,小黄门说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怎麽回事?”傅行州道。
“太子召集衆臣商议羯人议和的事情,特意请了傅帅,”亲卫道,“黄门说,金殿上清早闭门,连午膳也没有传过。按这个情况看,不到深夜是说不完的。”
傅行州没有说话。他擡起头来,看向兵部门楣上漆黑的牌匾。
匾额古朴,上头的题字银鈎铁画,遒劲有力,看起来颇为震慑。但是这匾窝在廊下,常年不经风吹日晒,不过徒有其表而已。
傅行州默默地看着,心里却想,今日之後,自己恐怕无法再进这道门了。
他将佩剑往腰中一别,径自走上前去:“你们在这儿等着,听见什麽也别进去。”
此时已过了掌灯时分,天色已暗,兵部院中到处都是静静的。
办公的官员早就回去了,两侧的房舍空空如也,只有远处值班的一间小屋亮着灯。院中大片大片尽是漆黑,再想平日里战事杀伐皆由此出,夜色下不免有些望而生寒。
傅行州不多停留,穿过几座回廊,直奔着史檬办事的公堂而去。公堂外,两扉朱红的大门虚掩着,里面灯光明明暗暗,映出屋中的虚影。
傅行州走上前去,伸手在门上停了片刻,随即用力推开了。
史檬坐在公堂正中,两侧坐满了兵部的高位官员,此时一齐向他看过来,显然早有准备。傅行州站在门口,大致向人群中扫了一圈,马诘并不在其中。
史檬看上去并不意外。他头上纱帽轻晃,开口道:“部里今日已经点省,不再对外。傅小将军此时前来,是有什麽急事吗?”
傅行州走进屋去,站在堂下:“史大人等我许久,何必明知故问呢。”
史檬笑了笑,摇头道:“傅小将军说笑了,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直说。”傅行州神情冷沉,几步上前站在史檬对面,“西北军有要事,我要提审杜靖达。”
史檬仰头盯着他:“傅长韫,你怕是记错了。杜靖达无令不可提审,你想找人先去东宫吧。”
“大人别装糊涂。”傅行州硬声道:“我若走了,杜靖达还有命在吗?”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史檬霍然起身,“告我兵部行冤狱吗?”
“难道不是吗?”傅行州道,“皇上要让杜靖达亲口认罪,但时至今日却未有收获。这案子迟迟结不了,宋维告不倒他,太子殿下不着急吗?”
“放肆!”史檬沉下脸,怒声道:“你这话是诽谤太子。再说下去,在场的这些人都参你一本大不敬。”
“可以,各位尽管去参。”傅行州满面悍气,解下腰间佩剑,信手铛的一声扔在史檬面前的桌上,“敬不敬的也不再这一时。只是今天,我见不到杜靖达,谁也别想离开兵部。”
“傅行州!”史檬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六部是朝廷重地,难道容你在此胡闹不成?”说罢,他向外喊道:“来人——”
窗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堵在窗下,密密麻麻地围成一片。傅行州向外望去,隐约可见院中闪烁的星火。
而屋里的人如同泥塑木雕,眼观鼻鼻观口,坐在两侧充耳不闻。不甚明亮的烛光在墙壁上晃了几晃,将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更像是肃穆的寺院。
“史大人应该早点喊人。”傅行州冷冷道。他手中剑已出鞘,剑尖映着烛火的寒光,直指史檬喉间。
史檬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傅行州对着他审视了片刻,却嗤笑一声,将剑刃转得横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巴:“史大人心虚什麽。放了人又不是你的过错,无非是我逼你的——”
“——你这麽怕我见杜靖达,是担心让我进去了,太子不会放过你。”傅行州笑道,“但今日已然如此,史大人,你自己选一条路吧。”
郊外月色晦暗。林中树木重荫,遮天蔽日的盖在上空,完全遮住了稀薄的月光。上弦月下,四周围没有一点光亮。
密林深处,厮杀声渐渐弱下去,但隐约还能听见兵器相碰的声音。林泓带来的人明显不敌,此时被赶着缩到了开阔地的正中间。
开阔地外,数十把弓弩黑压压地堵着。铁灰色的剑尖暗淡无光,瞄准了正中的两人。
珈乌仍顶着那张蜡黄的脸,一双绿眼睛却幽然发亮。他将林泓从人群中缠斗出来,逼到旁侧。两人身手悬殊,来往几招便分出了差距。
林泓心中愤恨交加,那一点不愿言说的心思被激得愈演愈烈。两人顷刻便交手数十招。他眼见不敌,心下更是焦躁,便招招都用上大开大合的攻势,也顾不得防守,劈剑向珈乌砍去。
珈乌擡手抗下他的攻势。他力气极大,两柄上好的兵器格在一起,迸出火花,林泓的剑竟压不下去。
他擡起眼,却珈乌对自己笑了笑,随即手中一撤。林泓失去重心,身形踉跄,不由向前扑伏过去。就在此时,珈乌身形飘忽如魅,极快地窜到林泓背後,提剑向着他後心刺去。
“小心!”
他剑势未到,只听一声轻响,剑刃与长刀磕在一起。那长刀轻轻别过一个角度,而後猛然一挥,啪得一声将珈乌的剑高高挑开。
阎止一手扶过林泓,举刀向前。
长刀本是重兵器,到了阎止手中却又轻又快,迅捷如练,向着珈乌的喉间和前胸缠去。珈乌偷袭不成,身形出势都在下风,被他如此一压也倒退了几步,在不远处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