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次重蹈覆辙中,心终于无声无息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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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北戎使者终于即将离京。
北戎始终是朝廷的边境大患,先帝也曾想要击败北戎,却在诺河吃了败仗,又送公主前去和亲,名义上两方叫好,实则是各退让一步。
李檄继位後练兵铸剑,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直驱北地,一雪前耻。
可那都是暗中的筹备,明面上,他仍对北戎使者甚是礼遇。
这次北戎使者离京,也是因了北戎王忽然病重,北戎两个皇子争位愈发严重,使者在京城再也无法安心久居,这才匆匆起身。
李檄听着几个大臣和他禀报北戎使者离开的消息,心思却渐渐转到了另一件事情。
他忽然想起,姜诺最开始和他决裂,还是因了那次订婚宴,因了他说的那句只是表妹。
这句话,她定然是极为伤怀的,因为李檄记得,姜诺之後来宫中剖明心意,说的便是不再是夫妻,而只是表妹……
李檄缓缓握拳。
他还未曾向北戎使者说明,诺诺不止是表妹。
他还未曾向那日参宴的人说清楚,诺诺是他一心所爱的皇後,那一日,是他失言。
“陛下?陛下?”大臣皱皱眉:“陛下听到臣方才说何事了吗?!”
他怎麽觉得陛下忽然就走神了呢?面上的神情还似哭似笑的,让人看了愈发摸不着头脑。
李檄忽然就能再透出一口气,他总算能再弥补自己的心一次。
李檄沉声道:“朕知道了,明日就为北戎使者践行,这次宫宴要好好办,莫让北戎笑话了——在京城的官员勋贵,可以都宴请进宫,一起热闹同乐。”
晚宴,月色如银,丹陛之下,灯火朦胧,除了朝廷大臣,还有不少勋贵,皇亲,贵女也受邀而来。
李檄环视一圈,心里略感满意——王质做事总是如此周全,不过颇一暗示,当时订婚宴时的那一屋子女眷,差不多都请到了。
诺诺不只是表妹,更是他……一心认定的皇後……
姜诺也来了,她还是坐的较远,灯火烛光轻烟缭绕,他和她如同隔了云雾,李檄皱皱眉。
恰好此时,北戎使者走到了姜诺身侧的位置,李檄含着矜持的笑,装作不经意的走下殿,去迎北戎使者。
其实,他只想离她再近一些。
姜诺怀中抱着一个刚刚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幺看到李檄,眼睛登时亮了:“那是姐姐的谁啊?”
她自然是知晓姜诺和陛下订婚一事的,因此,才会如此打趣。
姜诺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半丝扭捏:“那是陛下。”
小女孩的声音却透着天真的促狭:“对姐姐而言,不止是陛下吧?”
李檄心中一动,忍不住驻足,一声轻笑在他耳畔响起,姜诺的语气淡如晕染的水墨:“还是表哥啊——”
那小姑娘立刻啧啧摇头,如同安抚小幺一般,姜诺笑道:“傻小幺,只是陛下和表哥而已。”
李檄垂在身侧的双拳缓缓握紧,他没忍住,目光总算向姜诺的方向瞥了一眼。
姜诺抱着小幺,神色平静的喂她吃葡萄。
她没有一丝怨怼和不甘,也无一丝刻意的撇清。
就好似,他和她,从始至终,无一丝瓜葛。
如同凛冽寒冬,忽然被始终牵手相伴的人,毫无预兆的丢在望不到尽头的雪中。
李檄缓缓闭眸,他终于在这一刻,尝到了姜诺当初的滋味。
大殿金炉里烟雾袅袅,萦绕在姜诺周遭,氤氲得她也让人无法触碰,他越想抓住,越容易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