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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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辞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薄远从身上撕下去。其实真把他弄开也不是不行,就是薄远可能要痛失几条腕足了……
他完全变回了本体的形态,腕足自发爬到薄辞雪衣服底下,结结实实地扒在他身上。薄辞雪只得用力拉了拉领口,把薄远藏好後才出来,却发现那个旅人已经不见了。
装着千日醉的酒壶空置在桌上,一滴酒都没剩下。
薄辞雪微怔。想起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何,他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过那种异样感很快就被冲散了。出神之际,衣领里伸出来一只细细的腕足,小心翼翼地往边上一指,示意他往厨房里走。
薄辞雪顺从地走进厨房。厨房里已备好了晚饭——一道豉油石斑鱼,一道鸡油扒菜心,一道糟卤花蛤,一道青蟹鱼翅羹,竈台上还用陶罐煨着虾仁冬笋瑶柱汤,用老鸡丶火腿丶猪骨熬制的高汤慢火煨至醇厚入味。薄辞雪揭开盖,一股鲜香便扑面而来,罐内的汤汁细腻奶白,正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
山间入夜後的气温总是偏低,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总能恰到好处地冲去寒气,再冷的骨头也会变得暖融融的。这麽一桌子菜,一看便知费时费力,不愧是八只脚才有的实力。
“小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异形羞涩捂脸,开心得扭来扭去。薄辞雪随手将碍事的披风解下来搭在一边,不想对方立刻弹了出去,将披风端端正正地挂起来,以免亲手给薄辞雪缝制的衣物被压出褶皱,实在贤惠得令人啧啧称奇。
因而薄辞雪经常感觉自己在虐待动物。
薄远可不觉得自己被虐待,他享受得不得了。趁薄辞雪低头吃饭,他扒在桌子上,光明正大地偷看他。乳白的水汽将对方昳丽的五官蒸得湿漉漉的,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如蝶翅般轻轻抖动,弄得他每根腕足都痒痒的。
他不自在地将自己缠在桌子腿上,直到薄辞雪吃完後才勉强恢复了人形。但恢复得不怎麽彻底,衣服底下总有几根腕足不安分地爬来爬去。薄远把它们一一塞回衣服里,捧着脸问:“哥,明天你有事吗?”
薄辞雪擡起眼睫,“嗯?”了一声。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很认真,漂亮的眼眸在暗灯下定定看人的样子总叫人心口漏跳一拍。
薄远不知为什麽有点紧张起来。他咽咽唾沫,才开口道:“明天镇上有送神祭,我扮演邪祟,哥会来看吗?”
送神祭是樱川镇最大的祭典活动,在每年落樱之时举办。参加的人会戴上神鬼面具,跟着送神的队伍绕遍整个小镇,为百姓遍撒福泽,最後将神像送到停靠在海边的大船上。游神之前,山下的神庙前会举行开场表演,担任神明的表演者将当衆一除邪祟丶二疗冤疾,以求岁岁平安丶事事如意。
薄辞雪笑了:“当然。”他虽不爱下山跟人挤来挤去,但薄远为了这场祭典的表演准备了半个月,自然是要去的。
薄远眉开眼笑地跑去把碗洗了,顺便将薄辞雪一会要用的洗澡水烧上。很早之前巫奚身边是有几个仆从做这些洒扫杂事的,自从薄辞雪捡回了薄远,再也没劳动巫奚拔自己的鸦毛过。
趁薄辞雪换衣服的光景,薄远黏黏糊糊地趴在对方肩上,人手和触手都牢牢扒着他,含羞带怯地问:“那个哥,今晚奚哥不在,哥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薄辞雪看了眼薄远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叹口气,把他的腕足从身上提起来:“你今年三岁吗?”
薄远努力将自己盘小了一点,无辜地看着薄辞雪。薄辞雪无奈:“听话。”
薄远心碎,低落地滚去洗衣服了。都怪上次他的腕足做得太出格了,怎麽能……往那种地方钻。
思及此,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飞快地遁走了。总之都是腕足的错,他要把它们全部剁了!
送神祭从次日下午开始,到深夜结束,共持续三个时辰。天气很好,青蓝的天空之下,樱花如暴雪纷落,各色花伞上覆着厚厚一层落樱。镇里挤满了旅人,皆着鲜衣,头戴假面,兴致勃勃地来赴这场赏花盛会。
祭典的开场表演将在一刻钟後开始,神庙前吵吵嚷嚷的,庙里更是。薄远已戴好了头面,头戴一张狰狞骇人的面具,背上插着两根蓬蓬的羽翅,繁琐的华服上系着一圈银色的铃铛,衣摆上绘着天火降世的图样。其实他的本体比什麽都像邪祟,不过真变回去的话可能会把在场所有人活活吓死,所以还是麻烦点好。
他第一个出场,现在已经该走了,抓住最後一点时间跟薄辞雪交代:“哥,一会演完我到门口卖烤鱿鱼的小摊上找你,你等等我啊。”
“正南门旁边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哥一会见!”
薄辞雪莞尔。正要离开,内殿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听上去痛到了极致:“嗷嗷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