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那麽忌惮我,怕我,所以一次次想置我于死地,却又在临门一脚时,被理智拉住。”
“前年年底,他新得了个儿子。有了新的继承人,他忍了这麽多年,终于可以对我痛下狠手。所以才有了北漠十八州的事情。後面的,你都知道了。”
我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
“不要难过,你有我。”
他受伤的右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纵然用了最好的祛痕膏,却也留下了浅浅的伤痕。摸上去有细微的凹凸感。
这是他为了保护我而受的伤。
我认真地说:“以後我不会让你再受伤。”
到了驿站,正想掀帘下车,却听护卫发紧的声音传来:“王爷,请先不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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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季明尘,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微微皱起了眉。
车外,护卫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一阵嘈杂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官老爷,我们都是良民。”
护卫说:“既是良民,那请速速离去,不要在此挡道!”
“我们只求与轿上的官老爷说几句话!”
又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听起来似乎有百十来号人。
护卫开始撵人了,我听到铁甲声和斥责声,间或夹杂几句尖叫。
人声逐渐远离,突然有一道雄浑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请问这可是闲王殿下的车架?”
我看向季明尘,他冲我点了点头。
他护着我下了马车。
护卫们警惕地围在我身边。
拦轿的是一群面黄肌瘦丶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为首的是一个粗褐短打的精壮汉子,想来刚才那声问话,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看到我,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颇有礼数地冲我一抱拳:“请问阁下是否就是受皇命前往容阳府平疫抚民的钦差大人闲王殿下?”
我说:“我是。你们是什麽人。”
精壮汉子跪下,他身後的老百姓也跟着跪下,只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和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王爷容禀,草民在此等待王爷,只为让王爷了解容阳府的实情,绝无恶意。”精壮汉子指了指身後的百姓,诚恳说道,“我们都是在封城前逃出容阳府的老百姓。”
我说:“为什麽要逃?封城又是怎麽回事。”
精壮汉子一脸愤懑地说:“那容阳府尹关文林是个地地道道的狗官,贪墨了朝廷下拨的平疫款,那可都是老百姓们的救命钱啊!得知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後,关文林赶紧下令封城,以防有老百姓跑出去告御状。”
我说:“封城?他是想把我关在外面吗。”
精壮汉子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难言地动了动嘴唇。
我才反应过来我说了傻话,顿时羞红了脸。
季明尘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揉了揉我的後腰。
精壮汉子详细解释道:“并非如此。等王爷一行到达容阳府,关文林必然已经将容阳府情况控制住。王爷所见,必是一派祥和美满,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时疫。但请王爷一定要谨记,这只是他摆出来迷惑王爷的骗局,还有万千老百姓等着王爷去解救,主持公道。”
我问:“今年时疫严重吗?”
精壮汉子刚毅的脸上布满悲痛,沉声道:“前所未有的严重。草民的老母和妻儿,都已丧生于时疫……”
他声音哽咽起来,老百姓中有人开始呜咽,驿站外一片悲声。
我默然了片刻,说:“我知道了。”
精壮汉子抹了把眼泪,俯下身磕了三个响头,满目都是恳切:“多谢王爷!草民恳请王爷,一定不要被那狗官蒙蔽,草民给王爷磕头了!”
他咚咚咚磕着头,老百姓们也跟着他磕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说:“起来吧。”
这些百姓瘦得皮包骨头,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眼神麻木而空洞地看着我。
我转开眼,说:“给他们些吃的。”
马车里并没有带多少干粮,只有一些糕点和零嘴,我便让夏风给了他们一些银子。
经这麽一打岔,我们自然没有了歇息的心情,在驿站加了些水,便又匆匆上路了。
我召来秋观异商量了一番,在进容阳府的前夜,让夏风和冬子易了容,悄悄下了马车,消失在黑夜中。
与那精壮汉子所说的大相径庭,容阳府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
容阳府尹关文林早早地在城门口迎接,一双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颇有些浮夸地行礼问候:“早就听闻三殿下玉树临风,风度无双,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您这一来,下官这小小的容阳府简直蓬荜生辉,光彩照人哪!”
一句话被他说得波澜起伏,我感觉像在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