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带兵过去。
“搜,仔细搜每一个院子,每一个房间都不能放过。
”我说,“有消息立刻发信号箭。”
兵士们立刻领命四散。
我骑着马在集市的街道上踱步,摸了摸怀里的饼干,已经温凉了。小傻子不能错过饭点,他会胃疼。我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他现在比从前更忍不了痛。他痛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他该怎麽办。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越来越焦躁。我从未在策略上误判过,可此时,我却忍不住一直想,要是西胡人把他带入了草原深处,该怎麽办……天黑了,月明了,集市灯火如昼。
那根理智的弦崩到最紧,马上就要断掉。似乎是过了一辈子那麽久,我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声尖叫,恐惧的,脆弱的,带着哭腔的。
几乎是一眨眼间,我就来到了那扇门前。
我看到了我的小傻子。
他额头肿了,腿上有伤,衣服上沾着血。脸色惨白,满脸冷汗和泪水,大眼睛里满是惊惶。他缩在角落里,一看到我,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他哭着说:“明尘哥哥,我痛。”
我心里有什麽东西碎掉了。小傻子的明尘哥哥没有保护好他,害他受伤了。
我真是混蛋。
我的手和腿在轻微颤抖,我怕抱不稳他。所以我只是蹲在他面前,拿出了怀里的饼干。
“饿了吧,先吃一点。”我说。
小傻子吸了吸鼻子,攥住我的衣袖,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问他还有什麽地方受伤了。
他掉着眼泪,伸出了手心。那里有一道血痕,是被袖箭划破的。
在战场上,我见过满地断臂残尸,血海孤墓,惨死在我面前的人不计其数,我的心绪不会有一丝波动。
可是此刻,看到这一道并不深的伤痕,我竟然觉得喘不上气。
我把小傻子抱起来,带他上马。
我一直紧紧地搂着他。
小傻子拽了拽我的袖子,仰头看着我,细声细气地给我讲他的推测。他絮絮叨叨,颠三倒四地不停说着话。
他说袖箭少了一支,要补齐。他说他不是故意杀死那个人的,他说他饿过劲了,胃不疼了。他说要我给他做一个骨笛,只要他一吹,我就能听到。他又说让我像话本故事里那样,打一道真气在他体内,让我随时能感应到他的方位。他还问我,要是把他的一滴血滴入我体内,我是不是就能和他心意相通。
我一直轻声回应他。
回到营帐,小傻子哭得好厉害。
过了一会儿,他主动凑上来亲我,说刚才不是在怨我,是他需要哭出来消解情绪。
他说是他太笨,所以才会被骗走,不是我的错。
给他包扎小腿时,他痛得厉害却还不忍心咬我。
他太乖了。
平日里,看到他这麽乖,我会想去欺负他。可是此刻,我却只有心疼。
我宁愿他怪我,骂我,打我,也不愿意他这麽懂事。
小傻子第一次杀人,吓得睡不着觉。我用厚狐裘裹住他,抱着他在火炉边烤火。
我一刻也不曾松手——此时不是他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他。我要触摸他温热的身体,感觉他的重量,才能稍稍安心。
我把他揽在怀里,一边给他磨制新的袖箭,一边放缓声音和他讲话。他乖乖地缩在我怀中,蹭我的脖子,拉我腰上的穗子,和我十指相扣。我不时低头吻他,喂他喝茶水,吃糕点。
後半夜,我陪他下棋。
小傻子困了,靠在我怀里睡了过去。他睡得不好,眉心紧蹙不停呓语。我低声哄他,吻他的额头和脖颈,他便慢慢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又会被梦魇住,我便反复安抚他。天亮後,他终于睡得沉了些。
中午小傻子醒过来,咬牙切齿地喊我睡觉。
我其实不想睡,不看着他我不放心。可是他横眉倒竖地喝令我,我便不能不睡了。
我再三强调,让他不许跟陌生人走。他怒气冲冲地让我赶紧睡觉。
能凶人,看来恢复活力了。我心下稍安。
傍晚醒来,我听到小傻子压低声音,警告他二哥不许打扰我睡觉。
在小傻子心里,大敌压境也比不上我睡觉重要。他还是爱我的,我的心落回肚子里。
夜里,营帐灯火通明,一条条军报不停送来。
小傻子躺在我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许是觉得无聊,他开始啃我的指尖,舔我的手心。
先前已说过了,小傻子就这一点不好——他不明白什麽是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