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飞机降落在南方小城时,卞舒领会到南方冬天的‘冷’。
和北方干冽却痛得干脆的冷不同,南方的冷是阴柔的,丝丝缕缕地渗进骨缝里,缠缠绵绵地纠缠,扭着人不放。
从摆渡车下来一瞬间,带着水汽的寒风扑面而来,卞舒只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针扎一样,手下意识地蜷进袖口。
商聿转过身,伸手拢住他的指尖,低声问他,“冷?”
卞舒摇摇头,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
商聿无视周围带着笑意和探究的目光,自如地脱下自己的围巾——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冷松香——一圈圈绕在卞舒的脖子上。
围巾柔软地贴着皮肤,暖意从脖颈蔓延至全身,让他耳尖微微发热。
卞舒想要取下围巾,却被商聿阻止了。
“别逞强。”商聿捏了捏他的後颈,语气不容反驳,“南方没暖气,冻病了有你受的。”
卞舒红着脸,却不再坚持,乖巧跟在商聿身後走出到达厅。
远处山峦笼罩在薄雾中,机场跑道湿漉漉地反射着苍白的天光,连呼吸都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感。
北方此时应是枯枝败叶,南方机场周围树木依旧绿意盎然,只是那绿里掺着冬日的灰调,像蒙了一层薄雾。
前头推着行李的商聿转过身,自如地牵起他的手。
商聿对他的关注和亲热,无视旁人的目光,像是再也正常不过,倒是他从直男身份才转过来,还有些不适应。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一直偷偷摸摸,藏着掖着,都对商聿不公。
所以卞舒答应了商聿这次旅行,来南方和商聿家人一起过节。
要携手走下去,就坦然一些,不要再顾忌他人的目光。
卞舒感受着掌心的温热干燥,像是攥着一团小小的火,在这潮湿阴冷的南方冬日里格外珍贵。
忽然就有了勇气,抢步上前,“走,回家。”
商聿看着卞舒迈开长腿,走得兴高采烈,忍不住嘴角勾起。
机场外已经有车在等候了,车行半小时,转下高速,来到国道,窗外景色逐渐葱郁,周围田地渐渐多了起来。
晚稻早就收割完毕,空荡荡的田坎上,偶尔有人走过。
一条小河蜿蜒,水面泛着铅灰色的光,河边零星有人在垂钓。
卞舒正看得津津有味,感觉车子忽然一拐,转向一条上山的公路。
绕着山转过几道弯後,车子转进一片橘园,速度慢了下来。
沉甸甸的砂糖橘压弯枝头,金黄点缀在翠绿之间,在冬日里格外鲜活。
阳光穿过云层,为橘树镀上一层金边,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柑橘清香。
卞舒好奇,“这是哪儿?”
“到家了。”商聿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软。
“很美。”卞舒忍不住赞叹,摇下车窗,清冽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涌入鼻腔,“空气真好。”
“嗯。”商聿答应着,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柔软,“我姐挑的地方。”
车子很快停在一个铁闸门外。
“你下车,我去拿行李。”商聿开门下车,先去车後拿行李。
卞舒下了车,擡头看去,铁闸里面依旧是橘林,林里能见到一座依山而建的三层小楼,白墙黛瓦,檐角飞翘,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卞舒还没来得及再表达意见,铁门“吱呀”一声推开。
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棉袄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男人身材瘦削,鬓角已见斑白,但精神矍铄,眼角堆起的细纹里盛满笑意。
这就是商聿的父亲——独祺。
岁月如梭,人的外貌变化太大。
记忆中那个满脸愁绪的中年人,如今已是一位和蔼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