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父皇召她来,是为了给这大臣家的子孙赐婚的吧。
她用力攥紧衣袖,心里翻江倒海,但面上却不敢泄露分毫。
皇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追忆前淑妃,说起二人在皇宫里他能记得的相处的小事。
公主垂首听着,却依旧警惕的提着心,生怕下一秒皇上就提及婚配的事。
“悦白啊!”皇上并没有多少耐心,说完了那些回忆,就着急忙慌的转了话题,声音里只剩下厚重的渴望,“朕今日得了一桩天大的喜事!关乎江山社稷,关乎朕……与你。”
他眼睛转向屏风,“林药师,你来与五公主说说。”
屏风後那中年男人的身影动了动,缓步走出,微微躬身。
他声音平板无波,却隐约夹杂着一丝破罐破摔,“回禀五公主,陛下洪福齐天,得蒙天啓,臣以神石为基,龙血为辅,以秘传古法,穷尽心血,终炼得仙丹妙药…”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林药师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公主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怜悯,“若能承受其力,祛沉疴,返青春,延寿元……皆在弹指之间。”他说完,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皇上亢奋地搓着手,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悦白!朕思来想去,此等仙缘,唯有血脉至亲方可共享!你是朕最爱的女儿,朕可是在你小时候就抱着你长大的!…”
他死死盯着公主,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若得神效,朕定当厚赏于你!荣华富贵,尊荣封号,任你挑选!”
公主看着锦盒中的丹药有些愣神。
她是皇上最爱的女儿,真真是何其讽刺。
她并不傻,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她听过宫中那些关于试药者的传闻,什麽七窍流血,皮肤寸裂,在极致的痛苦中哀嚎着死去…
无一例外,试药的人都没有活下来。
现在,面对皇上咄咄逼人的目光,她不得不试药。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麽…
她猛地从锦墩上滑下,双膝重重跪倒在地毯上,额头再次触地,“父皇!”
她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决绝而微微发颤,“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此乃儿臣本分,不敢奢求赏赐!”
皇上眼中立马闪过欣喜。
“但儿臣有一事相求!”她擡起头,直视着皇上。
皇上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但说无妨!”
公主咬了咬牙,脑海里浮现出姜姜的身影。
她想,万一呢,万一她活了下来,她为何不能凭借此为自己谋个福利呢!
“儿臣只求父皇一事!求父皇恩典,允儿臣婚姻之事,自主!”
公主说着再次深深磕头。
殿内死寂了一瞬。
皇上脸上的亢奋凝滞了,随即掠过一丝被冒犯的阴沉。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儿,但只思索片刻,便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施舍般的漠然:“允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起来服药吧。”
“谢父皇隆恩!”公主深深叩首,再擡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她站起了身,从锦盒中取出丹药。
林药师托着锦盒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避开了公主的目光,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她双手捧着丹药,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脑海中姜姜温柔的笑靥。
那笑容是她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暖意,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为了这笑容,为了那渺茫的永远在一起的幻梦,她甘愿将性命去赌!
丹药被送入唇间,艰难吞下。
总管太监贴心端上了茶水。
不多时,是焚尽五脏六腑般的灼热!
那热流如同岩浆,蛮横地冲下咽喉,所过之处,血脉仿佛寸寸断裂!
公主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冲到喉间的腥甜咽了回去,唯有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浸透了里衣。
她拼尽全力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不让自己倒下,视线死死盯着御座方向。
剧痛如无数烧红的钢针,自五脏六腑深处骤然炸开。
公主承受不住跪在了地上。
她的脊背猛地弓起,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嘶鸣。
每一寸筋骨似乎都在断裂,仿佛有看不见的巨手在体内疯狂撕扯,将她的身体寸寸碾碎。
她下意识倒在地上翻滚,昂贵的宫装被冷汗和污迹浸透,头顶的珠翠零落一地。
然而龙椅上的人只是冷漠地俯视着,眼中唯有对丹药反应的狂热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