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脚石
弥罗宫的小仙姬端上茶水,馀光忍不住从如今的妖王溟虚身上扫过,果然如外面传言一般,风流肆意丶面若好女,比以前的玄沧神君更倜傥,也不知那位不幸身亡的妖族公主该是何等绝色?
还有神君,小仙姬奉茶後退到珠帘外,动作极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隔着珠帘,小仙姬大胆瞧起褚庭来。
神君,不,应当是陛下,继位以来已千年有馀,行事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大力打压鸟族不说,还将人数无几的鲛人族扶持为妖族之首。
还有还有,小仙姬瞪大了眼瞧着溟虚身边的女子,她明明记得灵漪公主是要嫁给陛下的,怎麽被陛下赐婚给溟虚了?
难不成是时间过去太久她记错了?她也不过……一千六百岁嘛,怎麽就脑子糊涂了?
溟虚望向高台之上的男人,薄纱遮住他那双锐利的眉眼,教人更难分辨其喜怒。
其实以褚庭如今的修为,眼睛受伤依然可以用神识分辨世间一切,但褚庭千年来从未取下这条浅碧色薄纱,薄纱与他仿若融为一体。
放下茶盏,溟虚扯了扯衣袖,盖住手腕上的伤口。
犹记千年前褚庭找到他时,形销骨立丶恍若人皮罩在一个骨架上,将他吓得不轻。
褚庭说要与他做笔交易,用金莲换妖王之位。
彼时他觉得褚庭是因亡母魂魄受损备受打击,又加上幽冥血海动荡,说不准再耽误下去,残魂就会被侵蚀干净。
但他一开始并不觉得褚庭能做到。
“既然无事,你二人便退下吧。”高台之上的褚庭突然发话,裹挟着冰霜的声音入耳时溟虚止不住怔忡。
话音方落下,溟虚与灵漪同时起身,躬身行礼後由仙侍带出弥罗宫。
後来,百年之内褚庭便坐上了天帝之位,答应他的事悉数办到,而褚庭要的,仅仅是让他养好那株金莲。
每隔五十年,褚庭会传他到九重天上,询问金莲的长势如何,其馀的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溟虚想到这里,顿了顿脚步,转过身问魂不守舍的灵漪:“你先前跟我说有事禀报,为何方才不开口?”
灵漪嘴唇翕动半晌,回答时声音极轻:“我不敢。”
高台之上的男人格外陌生,还是从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大家都知道,冥冥之中有什麽事情变了。
千年前北海的变故後,一切消息被封锁,她怎麽打听都无从得知实情。
只知道褚庭因此迁怒鸟族,一丝情面都不留。
灵漪唇瓣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若不是她求溟虚向天帝求旨娶了自己,想必她也和父王一起被压在北海的阵眼中。
想起水深火热里煎熬的桀幽,灵漪眼角微湿。
莫说与此事牵连甚广的鸟族,连二殿下一家连着凰羽都被流放到了幽冥血海,终生守卫血海。
溟虚见她情绪低落,沉默地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
琴蘅一大早就到了青衍宗,给莲玉喂了点吃的,又指着青雀骂了好半天才作罢。
莲玉现在已经长成了一条小臂长的花锦鲤,身上花纹红白交错,十分喜庆。
她趴在水缸边上,晒会儿太阳,看会儿一人一鸟拌嘴,再时不时潜回水底泡一泡。
在青衍宗的日子舒坦极了,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既不担心写不完的命簿,又不担心危在旦夕的小命。
也不知待了多久,青雀也大了一圈,她本体是一只极威风的鸟,浑身油亮水滑的蓝绿色羽毛,头顶一抹白,个头也大,感觉能一口吞下球球。
唉,球球也不知怎麽样了,一想起球球,莲玉又闷闷不乐地沉回水底,吐出几个泡泡。
司命殿现如今也不知情况如何?濯水三人能否承担得起如此重任?一个接一个问题袭来,莲玉有些不满足于眼前这个小水缸,想出去看看老朋友,前提是别让她遇见那个讨债鬼。
正想着,琴蘅走了过来。
头顶的阳光被挡住,莲玉浮到水面上,摆着尾巴:“师父,有什麽事吗?”
琴蘅清了清嗓子,手已经放到了下巴上,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没有胡子了,微微站直身子,道:“我要去替你找些丹药来,否则你光靠这点灵气修炼太慢了。”
莲玉思忖片刻,试探着问:“师父,我觉得这样就挺好了,您是有事情要安排我去做吗?”
若不是碍于鲛人族天生经脉已通,还不会吃饭就会吸收天地灵气,她连修炼都不想修炼,只想当一条水缸里贪吃的鱼。
“没有啊!”琴蘅摸了摸鼻子,後撤一步离开水缸周围,莲玉看不见她,又沉入到水面之下。
琴蘅的声音从水外传来,听着有些模糊不清:“你是我徒弟,要是我忙碌一辈子,一个徒弟都没教出来,那多丢人啊,不管别的,你先给我化成人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