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疼
不知等了多久,隔扇窗外的颜色渐渐发灰,一盏盏明亮的琉璃宫灯坠在檐下丶廊边,犹如无边黑夜里的点点星光,给漂泊之人一点微不足道的期冀。
莲玉哭累了便迷迷糊糊靠在矮榻上睡了过去,这次,她又梦到了那个奇怪的宫殿。
梦中好似被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视线随着细微的动静飘忽,她缓缓偏过头,隔着层层叠叠轻垂的帷幔,殿内伏倒一地的侍女影影绰绰,看得不大真切,但一个个抖动的瘦削身影和难以压抑的抽泣却格外清晰。
像是在看一出皮影戏。
“你们——”
甫一开口,嗓子干哑滞涩仿佛吞了一口滚烫的沙砾。
莲玉极为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不料被呛到,恨不得将肺都咳出来。
干裂的唇瓣再次撕裂,她舔了舔嘴角腥甜的血,刺痛来袭,如饮鸩止渴。
随着动作,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莲玉仰起脸,看清了声音的源头。
极细的锁链从拔步床顶上垂下来,手脚都被锁链束缚着,将她困在方寸之间的床榻上。
她怎麽成了皮影?
身子沉浸在滚烫和极寒来回交织的双重煎熬里,头脑昏沉,定睛凝视片刻,眼前便冒着阵阵金光。
莲玉狠狠合上眼眸,拼命思考眼下到底是何种境况。
忽而远处传来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力重万钧,一步步踏在耳膜之上,似要将人的脑子碾成烂泥,震得人头脑发晕,根本顾不上思考。
脚步声停下的瞬间,甲胄撞击发出的响动如同山间清风吹动了风铃,又像在滚烫油锅中投下了一瓢沸水,嘭的炸开。
“公主,求您救救我们!”
“饶了我们吧!”
殿内一声接一声的哭喊像一滴滴飞溅而出的油星,烫的莲玉紧紧拧起眉头。
“怎麽了?”
莲玉拼尽全力的一声轻呼被仿若山呼海啸的哭喊掩盖,纷杂的吵闹声愈演愈烈,挤压着莲玉的思绪。
又疼又乱。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哭闹声骤然销声匿迹,安静到能听见胸腔内传出的沉闷的呼吸声。
那股并不怎麽好闻的铁锈味钻进鼻尖的那刻,莲玉清楚听见了利刃破开皮肉时骇人的动静。
帷幔开始随着一声声来不及说出口的求饶抖动,莲玉握紧双手,拼命保持着清醒,指甲在掌心留下一枚枚月牙。
一束光透了进来,又转瞬即逝。
来人挑开帷幔,背光站着,叫人看不清面容。
只知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披着甲胄的宽厚肩膀像一堵从天而降的高墙,压迫感十足地朝莲玉砸了下去。
不由得屏住呼吸。
鲜血从男人的指尖滴落,生长出一条鲜红的藤蔓,这株藤蔓被赋予生命,攀上了那细白不堪一握的脖颈。
倏尔用力。
。
“啊——”
莲玉惊叫着坐起身,双手捂在心口,压下快要蹦出来的心脏。
逡巡四周,仍是在神君府的偏殿,烛火暗淡,屋外一片漆黑。
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