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猛地一缩,喉管里陡然冲出一股难以下咽的铁锈味,眼前暗红交错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劈头盖脸向她扑来。
“畜生!”钱老太爷的手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敲,脸黑的惊人。
钱老爷疾步走上去,跪在钱老太爷身边,哽咽道:“爹,你保重身体啊。”
钱老太爷脸色由红转青又转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嗓子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怒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这就是因果报应!哈哈哈哈!”
莲玉扶着柱子,失神地转动脑袋,寻找狂放笑声的来源。
钱巨多站起身子,拍了拍膝盖上若有似无的尘土,泰然道:“祖父丶曾祖父,人我已经杀了,你们再哭再骂,杜自华这个杂种也已经死了,你们难道还想再死一个孙子吗?”
钱巨多冷冷地注视着钱老太爷,钱少夫人从门外飞扑过来,将钱巨多紧紧揽在怀中,声嘶力竭道:“祖父!公爹!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自从杜自华来了後,你们眼里还有过多儿吗?一个外姓的孩子,难道你们真打算让亲孙子给他偿命啊!”
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哭闹声,有怒斥祖父偏心的,有埋怨杜自华心思不正的,有争论远近亲疏的。
像有人往池塘里扔了一把饲料,鸭子一股脑儿叫了起来。
气氛浓重得宛如即将落雨,莲玉扯了扯襟口,窒息感没有丝毫缓解。
钱巨多仰起脸,目不斜视地从杜自华的尸身旁走过,站在钱老太爷面前,咧开嘴笑道:“曾祖父,你想让我给小杂种偿命吗?”
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钱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最前方的两个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开口了,宛如气声:“不停灵,明日下葬,就说染了急病。”
莲玉跌坐在地,不知过了多久,月亮落下又升起,太阳来了又走。
出殡当日,杜自华的娘当场撞死在了钱家大门上。
莲玉站在尸体旁,亲眼看着阴差将魂魄勾走。
烈日当空,照得莲玉阴寒彻骨,牙齿止不住战栗。
临走前,杜母冥冥中或许发现了什麽,朝莲玉的方向看了过去,浅浅一笑。
声音平静丶语气平淡,就像在跟阴差聊一些鸡毛蒜皮的家事。
“我儿虽顽劣,却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不愿意读书,我何尝不知道他不是读书那块料?”
“他三岁就会帮我喂鸡,可石林书院束修太高了,地也卖了丶鸡也卖了,还是不够,我只能卖身为奴,望他有朝一日能读出个名堂来。”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我为何要图谋钱家的好处?我怎麽就那麽贪心啊!”
“神仙。”莲玉看向她,杜母双目滴血,幽幽道:“为何要如此戏弄我们一家?以玩弄人心取乐,会遭报应的。”
顷刻间莲玉血液倒流丶经脉逆行,灵台大震,犹如大厦倾倒,眉宇间浮现一抹黑气。
“神仙又如何?难道神仙的命运就不会遭人摆弄吗?哈哈哈哈!”
“神仙又如何?”
“神仙何德何能啊!”
一声声啼血质问化作刀丛,直插莲玉心窝,不断搅动。
疼的她眼前万物摇摆不定,赤红一片。
就在她即将昏死过去时,落入了一个氤氲着毡檀香的怀抱中。
她缓缓阖上眼,嘴唇翕动,拼尽最後力气吐出四个字:“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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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历劫命数更叠乃是大事,司命殿此次疏漏令天帝震怒,天帝命司法殿严加审理此事,绝不许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