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蹭了蹭额角的汗珠,挪着僵硬的身子从榻上下来,倒了杯冷透的茶水,一口饮尽。
屋外的脚步声不期响起,同样的沉重丶杂沓。
门扇被推开,相似的身影出现那一刻,莲玉紧紧握住手中的茶盏。
男人向她走来,莲玉後退一步,小腿挨到矮榻,拦住了她的逃避。
她鼻翼翕动,从极浓重的血腥味中分辨出一缕毡檀香。
“是神君吗?”
话音落地,霎那间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塌,莲玉猛地冲上前去,发力托住他,亦被压弯了膝。
“神,神君。”
莲玉甫一触碰到褚庭冷如冰雪的双手,尚来不及惊惶,又被手心的黏腻夺去了心神。
扶他到榻上躺稳,莲玉弹出一缕灵力,将角落里的琉璃灯点燃,又不敢点的太亮,只能从芥子袋中掏出先前收起的夜明珠,借着幽暗的光芒审视他的伤势。
褚庭手指微动,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莲玉擡起眼帘看向他。
他扬起手,袖中滚出一个青瓷瓶。
莲玉连忙捡起,发觉是空的後放置于鼻尖轻嗅,奈何分辨不出,语无伦次地乱问一通:“要吃这个吗?还是已经吃完了?还要去哪再拿一些?”
“是鎏金回元丹。”
褚庭声音极轻,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这四个字,说话时鲜血顺着嘴角淌落,莲玉手忙脚乱地去擦,锋利的下颌晕开一大片红,却堵不住源头。
“别说了!”莲玉哽咽道,泪光涔涔,眼眸被水雾笼罩上一层朦胧。
感受到手掌的温度越来越低,莲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逼得她无法喘息。
她认输似的垂下头,趴在褚庭身旁,肩头耸动,却不愿流露出一丁点哭声。
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头顶,极有耐心地捋了捋她的头发,褚庭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
若无鎏金回元丹吊着一口气,他或许根本撑不到回来。
内府在一寸寸的崩塌,溃堤的大坝拦不住汹涌的灵力外泄,此时,调动每一个关节丶每一丝肌肉,都有无数尖针刺向他早已破败不堪的灵台。
回来前他便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他身故後,自有玄豹带莲玉离去,以崇明的身份,自然护得住她。
可惜,他想得太过美好。
玄豹就在外面候着,只要他一开口,就会将莲玉带走。
但此时此刻,他的私心却不容许他大度这一次。
偏眸望着被矮榻压红的面容,那双透红莹润的眼眸一看向他,他就舍不得了。
褚庭捏了捏莲玉圆润的耳垂:“你可愿帮我?”
莲玉懵懂地望着他,眼底的潮润还没来得及退去。
不等她回答,褚庭又道:“会有些疼。”
斟酌片刻後改口:“十分疼。”
他声音太低了,莲玉听不大清楚,只得耳朵几乎贴在他唇边才能听清说的是什麽。
听他说完,莲玉直起身子,捂着热度惊人的耳廓,愣怔一息後点了点头,语速十分缓慢:“神君,我愿意的,我要如何做呢?”
手掌又被捏了两下,莲玉俯身靠了过去,耳朵里钻进来两个搔得人心头为之一颤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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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人人皆知,神交乃双修中最为禁忌的功法。
不仅在于其事半功倍的功效走了捷径,有邪修之疑。更重要的是,识海中蕴藏着无比脆弱的元神,若放任他人随意进出,无疑是置自己的性命于儿戏。
即便是订下生死契约的道侣,亦发生过经受不住诱惑,将他人千百年的修为一口吞下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