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虚殿下。”玄沧唤道:“不知溟虚殿下上次托我的事可否算数?”
溟虚的眼神因为醉酒有些许涣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话中所指的是何事:“当然算数,我大姐姐的婚事可不能儿戏。”
看他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玄沧心头妒忌又多了几分,一把推开狐女,走到溟虚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瞒殿下,大公主万万不能嫁啊!”
溟虚微微眯起眼来:“殿下这是何意?”
玄沧声音放得更低:“我那堂兄在那事上有些怪癖……”
溟虚与他对视一眼,眼神飘到某处去,心里又有些不信,忍不住好奇道:“这种事怎麽会被外人知晓呢?而且我听闻褚庭神君府上没有侍奉的姬妾啊。”
“暧!”玄沧歪了歪嘴:“这种怎麽能养在府里呢?据他府上的仙姬说,好几次都弄的浑身是血,续命的丹药都少了好些呢。”
“啊?”溟虚眉宇间的疑惑逐渐被惊愕取代:“怎麽会……”
“我听闻褚庭神君为人……严谨,公正无私,怎会?”
玄沧摇了摇他的肩膀,强调道:“我与太子殿下一见如故,才将此事告知于殿下,殿下可不能将我出卖了。”
“这,这,自然是不会。”溟虚被他摇得身子晃了晃:“多谢殿下提点。”
溟虚好不容易从惊人的消息里抽离出来,思索一会儿,偏头看去,视线从一脸红光丶眼神在狐女裸露肌肤上打转的男人身上掠过。
暗暗嘲笑,这个也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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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晴空丶驾云疾驰,清风扑面而来,从发丝中穿过。
莲玉用了遮隐身形的法术,自凡人城镇上空掠过,朝着远处的深山飞去。
她从未在九重天上如此痛快地横冲直撞过,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不在乎自己是否碍着哪位神仙的大驾,不在乎别人是否会在背後嚼舌根,说这个小仙轻狂无度。
昔有纨绔子弟当街纵马,今有无名小仙驱云飞驰,堵在胸中数日难以疏解的郁气似乎也被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吹散。
自那夜过後,仿佛有什麽无形的枷锁正在一点点被打破丶粉碎,悬在莲玉头顶那把名为“情劫”的铡刀,终于无情的丶重重的落了下来。
她家中贫困,爹娘捕鱼为生,恰逢度厄真人经过此地,为了换口饭吃丶也为了留她一条命,她便成了琴蘅真人的开山弟子,青衍宗的大师姐。
凡人修仙有三关,红尘劫丶生死劫丶情劫。
过红尘关者,斩断凡间牵挂;过生死关者,抛去肉身桎梏;过情关者,方悟天地造化。
莲玉修炼的不怎麽样,可耐不住运气好,百岁就成了仙。师父整日讲堪破天机丶堪破大道,她觉得自己什麽也没破。
风吹起她的嘴角,莲玉看准了脚下的凡间城镇,猛地收起云彩,身子瞬间下坠。
衣衫猎猎翻飞,强大的冲击与落差让她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飞出去。
在能看见山头繁茂的枝叶之际,云彩又被召唤了出来。
稳稳落在地上。
这是她刚学会御剑时最喜欢玩的招式,师父总骂她日後摔残废了可没人给她端屎端尿。
看着眼前这扇残破的木门,莲玉慢慢放下嘴角。
光阴荏苒丶岁月不居,青衍宗的高香到底只烧在了莲玉一人的头上。
师父没了,师弟师妹也没了,能留下这座小院,得益于她们师门所处的地方足够人烟稀少。
目之所及,皆是苍凉败落。她长吁一口气,悬在门前的手终究是落了下来。
她放弃腾云,靠两条腿慢悠悠从山上往山下走。
她不是个好徒弟,更不是个有悟性的徒弟。想到这儿,莲玉又叹了一声。
“你个小丫头好生奇怪,年纪轻轻却是一副暮气沉沉的做派。”
莲玉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者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老者没有丝毫法力,难怪她没察觉到有任何异样。
“老丈怎麽一人来这深山里。”莲玉迎了上去,帮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柴火。
老者眨了眨浑浊的双眼:“来?我就在山里,都不知住了几百年了。”
听着老者的感慨,莲玉轻笑一声,纯当他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那老丈烦请您告诉我您家住何处,我送您回去。”
帮人帮到底,天马上要黑了,留老者一人在山中,无异于给豺狼虎豹加餐饭。
“住哪啊?”老者眯着眼睛,似乎在思索:“想起来了。”
老者擡起枯瘦如柴的手臂,指了指莲玉下山的路:“就在上面。”
莲玉愣怔一瞬,缓缓回身,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从山顶下来,这一路上只有一间屋子。
她的师门。
莲玉呼吸渐渐急促,目光移到老者脸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审视,绝不漏掉每一寸,想从皱纹横生的苍老面容里寻出一点故人的踪迹。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老者发现了什麽,陡然咳嗽起来,半晌呼吸才平复:“师丶师姐,你是莲玉师姐!”
莲玉拧起眉。
“我是阿清啊,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