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一把揪住她小辫子警告:“我跟你说过几遍了,软肋藏好,情要断绝。想要他们俩活命,拿第七次进化来换。”
无尽的黑暗彻底将她包裹,能完成第六次进化已经耗光了她所有运气,苍的条件,谈何实现?
感官日渐麻木,头顶那束薄光来去已过七次,沧离依旧被禁锢在冰冷石床上动弹不得。
她时而会想,苍的禁锢,剥夺她的自由,究竟是为了什麽?一开始想的,是与仙门一样对她实施报复,或者是要她还捅人两剑的代价,後来又觉得不管为了什麽都不重要,以前关她的那些羽族人,也这样。心伤本重又添疮痍,黑暗折磨下的沧离真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她觉得没意思,囚禁人身然後进行驯服,身躯臣服心却未服,当真无聊,无聊至极。密密麻麻的痛感如蚁过身,放肆喧闹,它们在迎接完苍的到来後,在沧离身体里轰然爆炸,向她带来死讯。
苍抓着她的手:“要变异了呀。嚯,你可真是幸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老天看不过去,收你来了。你也体谅体谅为师说你不爱听的,实在是看你遭报应,为师太兴奋了。”苍心里想,要是她低声下气哀求自己救她,也并非不能考虑,比起杀死她,苍更想看一个自恃高傲之人卑微哀求的模样,那样才精彩,才特别。
羽族身躯敏感,最糟糕不过堕落而已,起码留条命。可受外来刺激直接变异的,却是屈指可数,一但变异绝对是恶性,必死无疑。沧离杀了那麽多小孩,不是天降报应是什麽!
沧离觉得可笑:“跟你比起来真不算什麽,当年,听说仙门都被你屠干净了,十六年焕然一新,难怪仙门的人碰了也认不出我,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啊。为了报答报答你,我跟你说个秘密吧!”
苍认定,所谓秘密不过是欺骗,仍就颇感兴趣:“哦,是什麽?”苍把耳朵往她嘴边凑。
“你的报应要来了。”
苍轻蔑地笑了:“诅咒我是救不了他们两个的。不过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不管是从前的仙门还是现在的福仙,遭此横祸,可都是拜你所赐。”苍发动诛仙战时,目的在于夺取栖息地,占领地方後就退出仙门去找她了,鬼知道仙门那帮废物是怎麽被杀干净?被谁屠的?总而言之,苍自认很无辜,不过也不需要向她解释什麽。
“你杀吧,跟我无关了。”沧离态度极其冷漠,仿佛能冻死个人。
“你是在说他们两个,还是在说福仙。”
“都是。”她累了,心累,反正现在的她是在等死,已经不在乎诸葛不凡和傅九决会怎样了,苍在她将死之际以此做要挟,作用消减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毕竟人在死亡片刻前压根什麽都不想管。
“好,为师自当全……”——你临终遗言。
“多谢。”
她这摆烂一副无所谓的嘴脸当真让人生气,苍暗藏的愤怒被她挠得蹭蹭往头顶冒。她和苍,必须得有一个是被气死,显然苍更合适做那个人。
“我大老远跑来专程找你,你不尊师重道也就罢了,还敢连捅我两剑。如今这张嘴被定死了也安分不了是吗,看来是受的惩罚还不够啊,没教会你什麽叫服从。最後再给你一次机会,认错!求我宽恕你,放你,求我……救你。”苍是真的发怒了,她在心底已经想好怎样发泄怒火了,沧离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沧离疼痛到脑袋晕乎,听她说话也是听一句漏三句,依稀听到“求我”二字,于是果断道:“你做梦。”日夜承受折磨的沧离,嘴巴依旧刚硬:“我就是去死,也不会求你!”
苍的耐心成功被耗尽,也根本惯不了她半点:“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
之後的每一天,苍都会给沧离喂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穿肠要命恶心溢臭等什麽都喂,就是没喂续命的,多数时候沧离都是吞了就昏死,偶尔清醒也只觉心跳快得窒息,强烈恐慌怎麽也都挥之不散。
苍虐待她。
高兴了给她治治,伤势好了又恶化,恶化又好转,反复来回,吊着口气够苍消遣,仅此而已。
沧离“养”在苍身边,早已经失去灵魂,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甚至连基本的清醒,都没有。沧离想,她就这样浑浑噩噩烂活等死了,心里也逐渐明白,苍和从前囚她自由身的人终有所区别,区别就是,苍下手比他们更狠,更绝情,更想要她命。
苍很想看看她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开口求饶,清楚哪怕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期待。苍坚信自己会看到,不管什麽,只要自己想,就会得到,用尽手段达到。
她出去转悠不过半天,就给沧离带回惊天噩耗,不过她似乎被谁惹了,火气大的很。她就像个死人样,杵旁边死盯石床上的沧离。
沧离是被她阴邪火气给烫醒的,一睁眼,打量片刻後,不知哪来力气居然成功在苍眼皮子下动了,还滚地上去了。
石床上残留下几颗羽骨钉,生生钉进两人眼里。而其馀早不见了的,毫无疑问早已融入沧离血肉里。
“除了我,竟还有别人能惹你生气。”沧离声音弱如蚊哼。
苍很享受她狼狈样,不过实在没那个心情嘲讽:“几只老鼠,跑了就跑了,可惜啊,他跑过界的山海,可因为他,遭了无妄之灾啊。”
山海国,灭了。
诸葛不凡找到机会後成功带着傅九决跑了,跑到了山海国。可山海国内此时正遭人报复,仅一人之力,就要山海灭了国。
谁有此通天邪力?沧离以为是苍,是苍一个不顺心,灭了山海国。
至此,凡间三大古国,皆成黄沙扬土。
“哦。那应该,很和你心意了。”沧离淡淡道。
“还行吧。对了,我在那里,碰上了你一位故人,你这麽聪明,猜猜他是谁?猜猜我把他怎麽了?”
沧离不想猜,也不想知道,苍却霸道掐住她下巴,逼迫她对视:“不想猜啊。呵,他是个美男子呢,你曾经那麽着迷被他一舞就给勾了魂,怎麽过了几年就把人给忘了,他的国灭了,十六年积蓄仇恨一举报复,我就顺个手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把他‘推’成了药人。我如此全了你故人的心愿,你不感谢感谢为师麽。对了,昨天灌你喝的血,也是他的。”
沧离记性很好,记得清楚,凡间公认的美男子,又对山海国满腹仇恨会报复的,除了北唐丧她想不出第二个。她霎时瞪大眼睛,恐怕苍是利用北唐丧这个凡人的手,间接灭掉凡间山海国,却还恬不知耻地,反过来伸手要作为“推动者”的报酬,让北唐丧沦为手中玩物。沧离立刻挣脱苍的手指,颤抖着狂吐,恶心,太恶心了,想到苍这个人,想到苍给她灌的故人血,她就止不住恶心。
苍不会给她放松时间:“离,如果你在敢不顺我心,我不介意,让你去跟他作伴。”
沧离没想到苍在那麽久之前就盯上了自己,无论怎样,这辈子恐怕都要在苍的阴影下生存,如今诸葛不凡带着傅九决跑了,她也就没必要下黄泉去陪他们,为了让自己好受点,服从苍,是她最明智的选择:“不会了。我会成为师父想要的那个弟子,唯一的弟子,师父,敢信我一次吗?”
沧离的脸有些求饶,还有些委屈和……可怜。
苍有些惊喜,这是她们撕破僞装面皮後的首次坦诚,嘴角不禁迁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喜悦的笑,冰凉的手指再次掐住沧离的下巴,这次却没用力。
可沧离可怜的眼睛里,还是涌出了一滴“诚服”之泪:“在那之前,你还是会,把我往死里整,对吧。”
苍觉得她上道了,要完成第七次进化提高修为,不把她往死里折磨怎麽能行,只有经脉承受剧烈刺激才能促成进化。没等苍说话,沧离就等不及表诚意:“那就……来吧。”
自从诚服苍,沧离再次见到全新的世界,能短暂地再次拥有一束属于自己的日光。可是很快,那束日光,又逃走了。
那是一座吃人地府。
沧离每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长期处于极度紧张氛围下的人,基本都不会正常。沧离无疑也是,疯了,成了个彻彻底底的杀人魔。
苍作为一个旁观者,还在想尽办法为她筹划成功征路:“早知道这招不行啊,这麽多人都不够杀的,看来要另辟蹊径啊。”
沧离最後杀完一人,转过身背对尸山,擡起红眼与苍对视,腥红眼瞳里的每一寸血丝,都在质问苍“你满意吗?”。每积聚一份杀伐,都会在苍看不见的地方,成长为一份憎恨与反抗。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绝对不会,当初的羽族没能关住她,现在的苍,也不能。
计划被苍调整後,沧离又被钉回冰冷的石床上。
一百零八颗改良过的羽骨钉,更锋利更痛了,却成为了沧离血肉里的常住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