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天姐姐早早就下班回家了,带了一束白玉兰,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
贺卡上写着:祝小离忧十三岁生日快乐。
到了夜晚,蛋糕上的蜡烛代替了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姐姐坐在餐桌对面,双手捧着脸,目光灼灼,“快许愿吧。”
姐姐的眼睛好亮,比蜡烛上雀跃的火光还吸睛。
离忧的目光在姐姐的眼睛上停留了很久,然後转移到她的手上。
姐姐常年在花店上班,身上常常会沾上不一样的花香,但由于常常修剪花枝,姐姐的手上也总是布满小小的划痕,再加上这些年来洗菜做饭,她的手早就不复从前那般娇嫩。
姐姐的眼睛水盈盈的,可是姐姐的手像干枯的草木。
于是,离忧在姐姐殷切的注视下,许下了她十三岁的愿望:
"我想吃爸爸做的饭。"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不希望姐姐牺牲自己,她不希望姐姐牺牲自己的学业,不希望姐姐牺牲自己的时间,不希望姐姐牺牲自己的精力。
这些本都不该是她的责任。
她不明白,为什麽她去世的是妈妈,可消失的是爸爸。
为什麽爸爸缺席她的生命这麽多年。
为什麽原本属于爸爸的责任最後会压在姐姐身上。
可是这些话她永远也不会说出口,淡泊如姐姐,她永远不会怪别人,她也永远无法做到像离忧一样怨恨爸爸。
也许老天终于舍得眷顾她了。
没过多久,她居然真的见到了爸爸,吃上了爸爸做的饭。
见到爸爸的那一瞬间,离忧盯着他想:上次见面是什麽时候?前年过年?还是大前年?
小孩子的记忆更新叠代地很快,离忧觉得这个问题要问姐姐。
可是还没等到她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姐姐就不见了。
姐姐消失的那一天,是她生命中很多个平凡的一天中最平凡的一天。没有任何的异常,没有骤雨,没有狂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离忧甚至想:如果那天下雨就好了,如果那天下雨,她就可以阻止姐姐出门了。
似乎命运都在默许她的消失,所以才吝啬于给予任何提示。
後来的事,离忧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只能从日记里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当年的一角。
3月15日,姐姐今天没有回来。
3月16日,好多警察来了家里,问了好多关于姐姐的事。
3月18日,他们说姐姐失踪了。
……
6月2日,姐姐还是没有回来。
6月6日,姐姐还是没有回来,爸爸做饭好难吃,早知道不许愿了。
6月10日,爸爸又出去了。
再後来,爸爸就没再回来过,只偶尔寄回一些钱。
离忧一个人住在这里,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被遗忘的东西会在不知不觉中加速衰老,她觉得老城区的房子又变老了许多,已经有点摇摇欲坠了。
岁月的光影被拉到今天,今天是3月15日,学校的樱花开了。
今天是姐姐失踪的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