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到他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麽。
他能看出她对于亲人的逝世耿耿于怀,他知道她的责任心作祟,把一切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以消极被动的姿态接受生活中的苦难,她用这样的方式赎罪,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甚至都能猜出她的逃避心理驱使她一次次産生一了百了的念头。
他是什麽时候看透她的?
又或者说,他是什麽时候注意到她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离忧永远不会知道,某次她课间补觉,梦到深处轻轻唤了句“妈妈”,恰好被路过的顾念听到了,他诧异低头,却看见睡梦中的离忧眼角淌着泪。
他冷漠傲慢,很少共情他人,所以他只知道她的妈妈让她痛苦,但他并不能感受这种痛苦。
可自那以後,他却时常想起她眼角的那一滴泪,和那一句呢喃。每每想起,他就会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她的身影。
他好奇,一双睡着了都会流泪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会是什麽样的呢?
可是她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恼羞成怒之下,他用一种很幼稚的行为引起了她的注意,也终于在那天的教室和她争论的时候,看清了她的眼睛。
意外的是,她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是平静的,平静地像一滩死水,平静到有些震撼。
这样一双平静的眼眸,也会在提及妈妈的时候变得猩红倔强,强忍着眼泪。
再想到自己之前对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他胸口变得堵塞起来,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她当时会有多难过?
他这样想着,心口也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不明白,为什麽她要给自己强加这麽多烦恼。
明明她可以活的无忧无虑,可以不用在梦里啜泣,可她还是把家人的死加诸在自己身上,苦苦自我折磨。
在魏婉的案子里,她明明可以一言不发,明明可以放任所有人都死在这件案子里,可她还是选择据理力争。
她分明是想死的,但她又不想拖累别人。
很可笑的道德底线。”
就好像现在,她阻止所有人给她投票,肯定又是她高尚的道德底线作祟。
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别人。
他就没见过这麽蠢的人!
可是在对上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时,他似乎又能理解了。
但他不赞同。
他不能看着她再这样作茧自缚,画地为囚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她。
他有时也会对自己感到不理解,他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为什麽总想要拉她一把。
可是想起那双猩红的双眼,他又会觉得为什麽不重要了。
也许是因为他救过他,所以他也要拯救她的。
也许他们俩都会有责任心泛滥的时候。
所以,他对她说:
你要有被原谅的勇气。
离忧,你要敢于原谅自己,你要放过自己,你要开始新生活。
你不能活在过去,活在已故之人的阴影里。
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造成的。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将她揽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瘦削的肩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他带着她走向门内深处。
离忧仰头看他,朗声问道:“万一选我要下地狱呢?”
顾念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道:“天堂地狱,我都陪你去。”
“就是,天堂地狱,我都陪你去!”傅思茗大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