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寒辞远也不再纠结,点了点头。
洗涤灵脉需感知灵脉变化,耗费心神。一整夜下来他也困乏了,走下灵台时看似精神,实际上脑袋里已经晕乎乎的了。
自从回来之後,寒辞远极少睡觉,以助于修行的静坐调息为主,现下若是在义父眼下,恐怕没那麽容易熬着了。
他一边撑着,又一边在心里盘算修炼的时辰。
若是这些日子里都如此,要想筑基结丹,还需多久呢?即使是以前的他,站在义父身边都不够看,更何况是现在,他可不能再松懈了……
不知不觉,他走向了内殿,看着内殿的床榻整洁得如寒仪一般不染铅华,清简无尘。寒辞远从眩晕里定了定神,决定只在床边的罗圈椅上靠着休憩。
罗圈椅上散发出淡淡的气息让他熟悉非常,不似寻常的木质香,还掺杂了一些寒仪身上的沉稳醇厚。不知是寒仪身上染了木香,还是这木料沁入了寒仪的气息,萦绕在周身,如雪夜炉火在侧,即使是冰冷的海沉木贴身,也格外温暖。
或许是整个殿内都充满着令人安心的氛围,又或许只是寒辞远实在太困了,他还没将自己先前盘算的事想清楚,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天色渐暗,当他将醒时,感觉自己刚活过来一般,这些日子里积攒的疲倦全被摘了个干净,温暖包裹着全身,手指一勾,便能摸到柔软的触感——不对。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目光偏移,身上还整齐地盖着自己之前舍不得弄乱的被子。
有些睡懵了的寒辞远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丶他从未在义父面前丢过这种脸,这个年岁竟还犯困到被无知无觉地被带上了义父的床榻上睡觉——甚至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
他带些难以置信的郁闷之情,闭上了眼,抽了一口气,以平复自己心情。
“醒了?”寒仪坐在了寒辞远之前睡的地方,不知什麽时候处理完了今日的事务,在一旁看着一本没有题字的古籍。
寒辞远先前没注意到寒仪,在听到寒仪声音後,才又意识到义父还在一边等自己睡醒不知等了多久。
恍若再次受到打击的他木木支起身,低着头从寒仪塌上下来,还不忘用手将被子拉平整一些。
看出了他的羞赧,寒仪放下了书,起身宽慰似地拍了拍寒辞远:“修行不急于一时,无需如此苛责自己,前期修炼时还是要注意休息。”
“辞远明白。”寒辞远低低的声音传来。
寒仪对情绪的敏锐度远高于从前,意识到自己的义子此时恐怕心里还纠结着之前的“失态”,他蹲下了身:“偶有疲乏,人之常情,不是什麽难于开口的事。”
寒辞远依旧闷闷的,他可不见义父什麽时候在人前表现过疲态,所谓人之常情,不过是自己无能的借口罢了。
他一想到这些天里,义父要日夜不休地为了他和惘生域忙碌,自己倒休息得不分场合时间,便更无法全然赞同寒仪的看法:“义父可有疲乏之时?”
寒辞远难得如此反问寒仪,寒仪愣了一下,又觉得甚是欣慰:“自然。”他当然知道辞远话中之意,于是又解释道,“不过我苛责自身,是道之如此,剑之所御。你们若是皆如我一般,我对自己的苛责岂非毫无意义。”
寒辞远又不做声了,寒仪觉得再说下去恐怕今夜都过不去了,辞远只会越来越忘不了这事,他只得改变话题:“到时辰了。”是时候该继续调息了。
其实没有什麽规定的时辰。
他牵着寒辞远的手,来到昨夜的灵台上,熟练地将灵力输入寒辞远灵脉,细致地感受其微末之处的异常,不断攫取残留的火种灵力,再以“活”的灵力养护。
三个时辰後,寒仪收回了灵力。
他能察觉到修养过後的寒辞远体内状态好了很多,只是……
“阿远,你灵台不净,修行上便多些阻碍,若你愿意,可否让我一观迷障?”寒仪自辞远回来後,便一直想与他谈此事,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若是能借着此次灵脉的调养,将心性上的问题一同解决,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寒辞远没有想到,明明昨夜自己是冲着义父的异常过来的,现在他还在苦苦思考如何向义父提及心魔之事,义父便先来指他的问题了。
自己不过是偶有偏执,可义父的心魔已然能引发灵力混乱,若要论灵台不净,到底是谁更需要驱散一番?
寒仪见寒辞远没有回复,以为他是不愿,也不强求:“无妨,若你何时愿意,记得来找我。”
或许是担心话头里的“以後”从辞远记忆里被淡化,寒仪又补了一句,“义父一直在你身後等你。”
这话让寒辞远心口一涩。
他自然知道,从小到大,义父从来都是这般站在他,站在他们身边。
不管是他能自由地创下功法百解,还是寒迹能养成随意任性的性子,一路而来,寒仪的身影从未在记忆里缺席。
寒迹的从心所欲不会受到寒仪的指责,寒辞远的异想天开不会受到寒仪的数落。世人予他天纵之才背後,是寒仪从未有过分毫犹豫的信任与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