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凡心
寒迹主动公布盗窃之罪,百年之案即刻告破。
“呵,你刚才那一招算什麽?拿了谨生谱那麽多年,就这种结果?”寒迹既然已经出手,“寒临”的僞装也没了意义,“师弟,你也太让我失望了。”他睨着寒迹,一声“师弟”叫的极为讽刺。
语不惊人死不休,衆人一开始还有些懵,但回味过来後瞬间毛骨悚然。
什麽意思?寒迹说的是真的?!
他们和一个魔鬼并行了一路!
“寒临”身边的人骤然退散。
“师兄,为什麽?”知道真相後,这是眼前人第一次以“寒仪”的身份与他交流。
这种情况下,寒仪只觉得寒迹没由来的发问可笑:“你是在质问我为什麽这麽多年来要以辞远身份示衆?”
寒迹一愣,摇了摇头:“不该走到这地步的。”
“呵,什麽不该?”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寒迹从来如此,总是要对他打着哑谜说话。不管是离开他丶背叛他,寒迹从来不给他一个解释,从来都不。他咬着牙将疑问抛回,在带了百年的面具下,第一次觉得如此压抑。
于是再次睁眼,少年面容褪去,寒仪威严重现。
以前的寒临在位百年,不知不觉间人们都觉得“寒临”已经足够具有掌门风范。但如今,寒仪再次现身,人们才惊觉这个曾掌惘生域千年的人面前,压迫感竟如此骇人。
寒仪像是故意气寒迹一般,继而道,“该不该,事已至此。当年辞远既选择为了你们忤逆我,他没走出那场灵火,成王败寇,真相就该由我来写。我倒要看看,同为一人,‘辞远公子’的身份该有多好用。”
他出口太过凉薄,二人之间的谈话刚开始没多久,便被人群之中一声控诉打断:“惘生域的事同我们何干?为什麽要策划深谷之事害我同门!”
此声既出,宁静被打破,方才被寒仪而威慑,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的衆人才活了过来,杂七杂八地喧闹着。
“你们那几条命值得我动手?”人声中的寒仪轻蔑着,仿佛他人性命是如此不值一提。
那人声嘶力竭:“所以你就勾连魔族借他们手杀人是吗?!”
“我要杀人还需借魔族的手?”寒仪不紧不慢回应,眼里尽是随意。
“你……你什麽意思?你难道还想辩解这起事不是你在背後搞的鬼?”那人瞪着寒仪,“若不是你,深谷传送阵下怎会有你的印记?!人族的叛徒!”
“够了!”寒迹打断了喧杂。没想到没有地心,人群当中依旧有人在带动风向,“师兄,我知道你从来不屑与他人言自身是非,可这麽多年来,总有人在替你等一个真相!”
师兄给自己判罪那麽多年,纵然整个修真界对“寒仪”的恶名已是盖棺定论,可如他一般始终信任师兄的人依旧存在。
而今,他作为寒仪身份的揭露者,又是此地身份最高的人,在人群中享有绝对的话语权:“诸位,惘生域当年门派夺权之变起于我过,无痕没料到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同师兄再次面谈,今天,无痕想将惘生域和万剑之首谨生谱的秘密公之于衆,还师兄一个真相。”
剑灵之局既已有解法,那件事也没有了隐藏的必要。此时是师兄成为衆矢之的後的第一次出面,也是依照辞远计划,他向衆人揭露真相的第一个时机。他不能做到将所有事都澄清事,但至少,谨生谱的事,他确是最有资格站出来的。剩下的,还需等辞远现身,师兄自己走出来。
一道飞痕从寒迹眉心跃出,瞬间散成数到金符,来到衆人面前,衆人在犹疑间接受了那道灵符中的信息。
惘生域掌门执剑,护门派;大长老执杖,主法制,这是所有人所共闻的。而谨生谱带来的影响,历代中部分惘生域掌门失控和陨落的原因,随着这一道道金符第一次公布在了衆人眼中。
当年寒仪性格阴晴不定,已经是初露端倪的表现,但他本身却一直顽力抵抗谨生谱带来的影响。
他理智尚存,一边想要得到谨生谱的要点,一边又抗拒谨生谱带来的反噬,功法难有精进,这就是最先前寒仪被非议并没有在得到前掌门认可丶修习谨生谱流言的始端。
但几百年间,寒仪愈发受影响。
百年前,赤渡讨伐在即,寒仪定会闭关再次突破,到时候若是心神再被剑灵侵害,讨伐时更容易发生意外。于是那年,寒迹为此拿走谨生谱,阻止寒仪的修炼,便有了偷盗一行。
最後,寒迹在谨生谱的禁制下重伤,闭关恢复後就是寒仪身死惘生域,寒临登上掌门之位的消息,随後,他开始了与“寒临”百年的争锋。
寒仪眼前也有一道金符,但知悉真相的他好像并没有意外的神色,流露出的更多的是微妙的嘲笑。
原来如此,又是一个和阿远一样自以为是的人。
寒仪没有动容,嘲讽道:“瞒着我挺有意思。是不是都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还受了委屈,特别高尚?你期待我能可怜你?”
寒迹从未这样想过:“师兄,瞒你非我本意,可我早些年若是将真相告诉你,结果又会如何?”
像以前你说的那样,让我动手“清理门户”吗?
“结果?!”一直以来看上去都事不关己的寒仪忽然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从你决定离开,到惘生域百年前的变故,那场灵火,这百年来的身份置换,你和我谈结果?”
他发了狠:“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吗?!”
寒仪主动在寒迹面前提起那些事,就像是寒迹曾在心魔幻象里听过的质问一般。
寒迹知道,他是最没有资格和寒仪提及此事的人。可结果就是如此。这麽多年来,以师兄的实力,失控下明明可以做很多事情来惩罚他们,师兄却偏偏选择了一个最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对他们施加折磨。
他不知道剑灵想要什麽,但他知道,他的师兄本不该如此。而归根结底,是他当初的不作为,不坚决,才让师兄变成了现在这般陌生的样子。他忆着往昔发问:“师兄,这些年你骗得过自己的理智,可曾骗过自己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