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入鲍肆而不闻其臭,看过太多偷窥角度的视频,甚至其中不乏真实的偷拍,让人逐渐麻木了对其违法性的认知,到最後反而生出“只要别被抓,我也可以做”的想法。
于是何志宇真的这麽做了。
绘画是他引以为傲的才华,他去偷拍,然後用这份才华画下那幅画,再对着画做见不得光的事,想象冯山月像片子里的女人一样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甚至出现在他家,时而主动引诱他,时而遭遇他的施暴。
每当这时候,何志宇才会一改往日的木讷与内向,恶狠狠地盯着画上那张脸,心中满是居高临下践踏对方的快意。
只是,他没想到冯山月真的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以一种与他的幻想毫不沾边的方式。
冬日的早晨,她穿着一身引人注目的白站在校门口,所有人都回头看她,议论她的来历。
只有何志宇远远地站着,甚至不敢上前。
她转学到四中了。
明明寒假时还在因为她哥哥的死失魂落魄,看起来脆弱易碎,现在却完全换了一副表情。
她那双凌厉的眼,竟让何志宇感到恐惧。
深呼吸,不要害怕。
没错,她哥哥的确死了,但那又和他何志宇没关系,他只是捡走了那幅画,又不是杀人犯。
再说,郑海阳死了以後,那幅画的事再无证据,她更不可能发现。
她是去找那个排球生的麻烦,又或者是为了避开那个本该被杀死的竹马,只能这麽解释。
总之不可能是来找他的,因为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到了现在,何志宇终于能接受这个可笑的现实——自始至终,冯山月都没有拿正眼瞧过他,她根本不认识他。
可何志宇一颗心总是提着放不下。
冯山月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罚站,整个高三都听说了,而何志宇只敢在下课铃响後,混在人群中,朝她投去遥遥一瞥。
他能站在安全的距离外偷偷看她,或者在照片和画笔里玩弄幻想中的那个形象,想象中的她总是柔弱的,在男人的目光里羞怯而畏缩,可现在他才意识到,现实中的她只会挺直腰杆,用她锐利的双眼审视人群,回望每一个打量她的人。
何志宇站在人群中,忽然意识到,轮到他成为那个被眼睛盯着的人了。
大冬天的,他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才察觉他的行为留下了後患。
那些照片和画还留在他的书包夹层里,他自矜画技高超,不想毁掉得意之作,如今它们却成了烫手山芋。
这个时候,何志宇突然想起他的妈妈了。
那个把他一手拉扯大的女人,听说他要艺考,晚上偷偷在房间里开着台灯看存折本,计算供他学美术要花多少钱。
他的人生不能毁掉,他妈供他读书这麽多年,他要对得起他妈。
没错,就因为这一点,他也不能被抓到。
晚上就要坐飞机去华京,後天就是校考。寒假里他已经因为那件凶杀案心神不宁,考砸了申美的校考,这次他不能再失败了。
他要好好考,考到首都去,成为高人一等的名校生。
他的确犯了一点小错,但那又如何,只要他不说,这个学期在小饭桌上继续装透明人,对一切不闻不问,瞒天过海到高考结束。等他逃离了寡淡无趣的家,逃离这个小城,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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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对外界不闻不问的决心,在傍晚放学後被打破了。
当时何志宇正拖着行李箱,快要走到老小区的门口,迎面遇到了准备回小饭桌吃饭的四中学生。
中午没有回去吃饭,他现在才听到她们的议论。
“不知道冯山月有没有找到那个偷遗物的人。”
“就那麽缺钱吗,连钱包都偷。”
冯山月的名字让他对这段对话格外敏感,而其中的信息,令他心里一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