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驰已经离开了,走之前盯他那一眼所带来的寒意仍透过天灵盖往脑子里钻。
他应该庆幸吗,自己真的烧掉了那些照片和画,因此哪怕袁驰再三威胁,他也只能说东西丢掉了,找不回来。无论袁驰怎麽问,他只说那件东西冯山月不会想让别人知道,除非袁驰自己去问冯山月,否则他何志宇不会透露半个字。
他怕自己一旦当场招认,袁驰不会放他走出这个小区。
到後来,他放软口气,说可以给冯山月道歉,可以让她再打他一顿,任由利器在他额角的另一边也划一道血痕。过去的事他做得不对,他甘心认错。
心里却一遍遍复盘,东西已经烧了,不管怎样,袁驰抓不到他犯罪的把柄。
最糟糕的不过是家里的小饭桌被查封,但财务上的损失也好过坐牢後自由受限。大不了他上大学真的去打工赚钱,他有一双画人栩栩如生的手,有吃饭的本事,怎麽都饿不死他。
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一遍遍咒骂袁驰。
袁驰没采纳他的提议,反而说,你离她远点,再发现你惹她一次,你等着你家里被查。
相对高中生之间打来骂去解决冲突的手段,这是一种毫不爽利丶毫不潇洒,却极其难办丶切中要害的威胁。
他不动手,不骂人,看上去讲文明懂礼貌,何志宇抓不到他的错处,反而被他扣了命门。
脚步声已经远去,头顶的树在风中摇晃,沙沙地响着,惹人心烦。
何志宇把脸擡起来,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一遍,重新戴好。
他回想起那个下午考场上冯山月侧头盯着他的目光,总觉得袁驰话里有话。
袁驰的确没把话说完,那不是需要对何志宇解释的内容。
他和冯山月一起长大,了解她的脾气,也没少被她戏耍。
他很清楚她的作风,她的战斗力。
他防着何志宇再次招惹冯山月,不光是怕她受到伤害,更是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会再次失控。
失控的冯山月,什麽都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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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山月打了个喷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感觉到还在发烧。
惊蛰已经过去,在一模那天的大雨结束後,气温开始渐渐回升。
此刻,站在汇雅楼的楼顶朝下看去,学校里人来人往,已经有爱打扮的学生脱下了厚重的冬季校服,在春秋穿的校服外面裹上自己的外套。
校园中央的钟楼显示,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冯山月在心里给王于英记了一笔。
她的病才刚好,为了听王于英讲她那点黑历史,才来这个没人知道的天台等她,没想到王于英居然还迟到了,难不成是报复她之前不回她电话?
要不是因为那天被王于英发现了她有对何志宇动手的打算,要找个契机把这件事在王于英心里揭过去,她才不会大中午的在这里吹冷风等人。
正想着,背後传来上楼的动静,冯山月回头看去,王于英跑了一路,喘着气从门口进来,见她站在天台边缘,大惊失色,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你站那里干什麽,生怕监控拍不到你啊?”
冯山月没动,侧头往上方看。
王于英跟着转头,这才发现,和记忆中的角度相比,眼前的监控摄像头被移动过,朝向了另一边,监控的盲区也随之扩大了不少,冯山月站的地方不会被拍到。
她朝冯山月招手:“你干的?”
冯山月莫名其妙地摇头,王于英哦了一声,也没再多想。知道这个天台的不止她一个,或许是之前谁来过,顺手把摄像头砸歪了。
两个人走到角落,冯山月嫌地上脏不肯坐,蹲着靠墙,王于英管不了那麽多,两腿一伸,直接坐下了。
冯山月侧头,看到王于英的辫子绑得很歪,忍住了那点强迫症发作帮她纠正的冲动。
“长话短说吧,我还要回去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