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沉默中,袁驰把书包拉链拉好,单肩背着,越过王于英的肩膀,看向冯山月远去的背影。
“她今天早上惹事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的,配上面无表情的脸,总给人一种他要趁机落井下石说两句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是因为在王于英抱起胳膊拒绝回答以後,袁驰自顾自地接了话。
“她就这样,你们多担待。”
王于英抱着的胳膊放下了,原本瞪视袁驰的眼睛睁大,流露出另一种情绪:“你在替她说话?”
她是实在没想到,这人居然比自己还能忍。
前脚刚被冯山月骂完去死,後脚就以一副“我比你了解她”的语气,反过来劝她多担待。
袁驰不答,表情却放松了很多,不再微蹙着眉,眼里也有了光,仿佛王于英这句话让他好受了不少。
王于英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袁驰。
身为同样对冯山月感到亏欠的人,她不是不能理解他那种自虐般赎罪的意图,只是扪心自问做不到被骂了还能这麽快调整情绪。
袁驰对王于英的表情视若无睹,侧开身子绕过她往冯山月离开的方向走。
他一直在留意视线尽头那个穿白羽绒服的身影,此刻她已经快要走进街对面的老小区里了。
“等等。”王于英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後退一步再次拦下他,“别再找她了。”
袁驰把手揣进冲锋衣的口袋,脚步不停,扔下一句话。
“我和她没结束。”
如果冯山月在场,能被他这种脑回路扭曲丶旁人不能理解的表述气得再骂他两句。
不怪从前总有人传冯山月和他的绯闻。
袁驰总是想到什麽就说什麽,不在乎别人怎麽理解,被冯山月骂回来了也要反应半天才意识到不该这麽说,结果下一次换个表达方式也还是让她不满意。
他後来索性就不多说了,越长大话越少,原本觉得少说少错,可在关于她的话题上也还是经常犯错。
冯山月她哥当年跟风研究玄学,开玩笑地说是因为他和冯山月八字相冲,袁驰反问他,明明是一对龙凤胎,出生时间精确到同一个时辰,八字一样,为什麽他却能和自己融洽相处。
她哥笑着说,性别不同,运势是反的。
後来在葬礼上,袁驰浑浑噩噩地想到了这句话。
如今这对兄妹里的一个已经不在世间,那另一个呢,她看起来有过得很幸福吗?
似乎没有。
他和冯山月从小竞争到大,始终光明磊落,一直想要赢她,没想过咒她不幸。
过去的十二年里,她在成绩上与他斗争不休,现在高考就在眼前,她却宁愿放弃一中的师资也要转学。
她不要她的光明未来了吗?忘记她上高中的第一天在班上做自我介绍,石破天惊地说她要考华京以後,如何志在必得地用“你敢不敢”的眼神向他宣战的吗?
可如今她就这麽悄无声息地走了,如果不是上午从李老师那里听到消息,他甚至要等一中开学後才知道这件事。
二月的冷风刮得人眼睛疼,袁驰绷着脸,越走越快。
王于英紧跟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发现这人听不进话之後,她放弃了劝降。
老小区里的监控死角很多,在里面动手更方便,她答应了冯山月,就要信守诺言。
袁驰没在乎身边还跟了个虎视眈眈的王于英,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有问题就会有解答,袁驰要冯山月给他一个答案。
如果她转学是因为不想见到他,那麽该走的人是他,绝不是冯山月,他会立刻联系家里给他转学。
而如果这一切另有隐情,他想知道那个原因。
他唯独不能接受她就这麽不明不白地单方面结束战争。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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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老小区後门的某一栋里,一楼那间屋子的门虚掩着。
屋子里飘满饭菜的香气,客厅中央摆了一张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