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野点头领命。
阎玦最後看了一眼舆图。那些红点正在向某个方向缓慢移动,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汇成一条血色溪流——
流向地府最脆弱的结界节点。
深山古寺,死寂无声。
阎玦踏过山门,脚下青石板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黏腻湿滑,像是刚刚被血浸透。夜风卷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像是有人刻意用香火掩盖死亡的味道。
"大人?"身後的阴兵低声请示。
阎玦擡手示意他们退下,独自迈过门槛。
阴兵早已奉命潜入寺中,处理那些被小鬼附身的僧人。此刻,寺内只剩下真正的尸体——那些被抽空魂魄的躯壳,横七竖八地倒在廊下丶佛前丶香炉旁。他们的面容扭曲,双眼圆睁,瞳孔却是一片浑浊的灰绿色,仿佛被什麽东西从内部蛀空了。
阎玦缓步前行,指尖轻触一具尸体的眉心,闭目感应。
——魂魄被硬生生抽离,躯壳里只剩下一缕青绿色的残渣。
和那些无魂人一样。
他眸色阴沉,继续向大殿走去。殿门大敞,香烛早已熄灭,唯有供桌上的青铜香炉还泛着诡异的微光。炉中灰烬未冷,隐约可见未燃尽的彩票残片,背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
他缓步走过,目光扫过每一张灰败的脸,忽然——
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刺入视线。
那是个年约四十的僧人,眉间有一道陈年疤痕,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阎玦的呼吸微微一滞。
在哪里见过?记忆的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脑海——
这个场景……
血雾弥漫的战场上,阎玦跪坐在尸堆中央,双手深深插入泥泞的血土中。他的呼吸粗重如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硝烟与腐烂的气息。四周散落的尸体形态各异,有的还保持着死前最後的挣扎姿态,有的已经支离破碎无法辨认。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却没有一道伤口。这不是他的血,却又似乎全都是他的血。
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右侧传来。阎玦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着灰色僧袍的身影正艰难地向他爬来。那僧人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浸透,左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的脸,跟他在慈航寺见到的一模一样的脸。
已经死了的疤面僧人,此刻正活生生地匍匐在血泊里。对方僧袍残破,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青绿色纹路,像被什麽东西从内部腐蚀。
"阎丶阎君。。。。。。"僧人颤抖着举起手中玉佩。
那枚青绿色玉佩正在疯狂抽取他体内的生机,每说一个字,他脸上的皱纹就加深一分。
"住持说。。。这是您当年赐予的圣物。。。"僧人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绿色结晶,"可它。。。它在吃人。。。。。。"
阎玦瞳孔骤缩。
阎玦的指尖在触碰到玉佩的瞬间,青玉表面骤然亮起幽光。那些蜿蜒的符文像是被唤醒的蛇,一条接一条地泛起暗金色的光泽——
这确确实实是他的东西。
每一道纹路都刻着他的灵力走向,每一处转折都带着他独有的施咒习惯。甚至连边缘那道细微的裂痕,都和他记忆里某次收剑时不小心磕到的痕迹分毫不差。
"怎麽可能。。。。。。"
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有嘴角残留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阎玦呆坐在原地,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蔓延至全身。他环顾四周,每一具尸体都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他。
他感到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前分崩离析。最後的意识里,他只记得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个罪人般等待着应有的惩罚。
黑暗吞噬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