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是默娘的冤魂!”丫鬟仆妇惊骇欲绝,尖叫四起。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厅中蔓延,宾客席上亦是一片骚动!
那新娘并非舞姬,正是吴昭音本人。这几日如厕时,她留意到茅房旁花坛种着几株曼陀罗,她趁守卫不备偷摘了几片叶子。今早梳妆时,侍卫突然闯入将她捆了起来,随即送来个扮成新娘的女子。她悄悄用磨利的银钗割开绳索,又拿出浸了曼陀罗汁液的帕子,捂在代嫁女口鼻上……
吴昭音猛地撕开大红嫁衣外衫,露出内里素白中衣,衣襟上,赫然用暗红血迹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构陷忠良,欺君卖国”!
“老贼!你构陷我祖父吴淙言,害我吴氏满门!你欺君罔上,当年凭向突厥诈降窃取相位!今更悍然扣押突厥使团,枉顾挑起战端,置万民于水火!此等滔天罪孽,天理难容!”吴昭音字字泣血,声震屋瓦!
“你?!”严甫申看清吴昭音面容,惊怒交加,“你好大的狗胆!拿下她!”柳汝成正要扑上,一名心腹护卫却连滚爬爬冲到他身边,惶急低报:“大人!不好了!那老妇…那老妇不见了!”
柳汝成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他顾不得吴昭音,发疯般冲向已然混乱不堪的东北角!
刘凌风如鬼魅般摆脱缠斗,剑光一闪,已护在吴昭音身前,直取暴怒冲来的严甫申!剑锋与严甫申仓促拔出的佩剑相交,火星四溅!
“诸位且慢!”一声清越断喝压过满堂喧嚣!苏彦清霍然起身,高举手中一叠泛黄纸笺,朗声道:“下官苏彦清,证明吴姑娘所言句句属实。”
他声如洪钟,字字清晰:“严相确实构陷忠良,两年前他派柳汝成毒害吴淙言大人致死!此乃吴家满门亲眼所见。其二,严相欺君罔上,当年北疆诈降突厥,欺瞒先帝!其三,如今突厥大军早就破了襄阳,而我们京城却一无所知,这都是因为严相封锁消息。而且他擅啓边衅,私自扣押突厥使团,挑起战火!”
“一派胡言!苏彦清!你先前冲撞先帝,今日又在本相寿宴搅局,你究竟是何居心!”严甫申目眦欲裂,厉声驳斥。接着,严党爪牙开始纷纷鼓噪呵斥。
“肃静!”刑部侍郎张大人拍案而起,“苏知县可有实证,何不当庭呈明?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岂容尔等喧哗!”数位素有清名的官员亦随之站起,面露凝重。
“下官手上确有实证。”苏彦清从怀里一一摸出纸笺,“此乃突厥使团副使亲笔证词,言明当年受其胁迫僞造降书!此乃使团被囚地点及看守口供!此乃吴淙言大人绝命书……”几封文书在火光与烛影中格外刺目,衆人鸦雀无声。
苏彦清迎着严甫申噬人的目光,步步向前,声音愈发铿锵:“先帝龙驭上宾,实因览阅严贼罪证,急怒攻心所致!弑君者,非天意,实乃严贼也!”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满堂哗然!
“竖子大胆!”严甫申忽然将与刘凌风对峙的剑锋一转,裹挟着凌厉劲风,直刺吴昭音心口!
“昭音!”苏彦清肝胆俱裂,不假思索,合身扑上。
“明朗!”吴昭音与苏淳礼同时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道剑光如匹练般卷来,“铛”地一声巨响,精准格开严甫申的一剑!正是刘凌风!
“走!”刘凌风对苏彦清暴喝,剑势如狂风骤雨,死死缠住状若疯虎的严甫申。
苏彦清一把拉住惊魂未定的吴昭音:“快随我走!”
“不!我娘亲!”吴昭音挣扎回望东北角,那里依旧一片混乱。
“吴夫人已被使团义士救走!”苏彦清斩钉截铁,指向早已空无一人的乐师席位。
“那刘兄”
“我已为他设好脱身之策!走!”他不由分说,拽着吴昭音,趁乱混入惊慌四散的人群,向侧门疾奔。
柳汝成在东北角徒劳搜寻,只找到昏迷的护卫和被迷倒的仆妇,吴母踪影全无。见苏丶吴二人欲逃,他气急败坏,嘶声指挥:“分头追!格杀勿论!”护卫立时分为两队,一队扑向侧门,一队奔向府门方向。
府门外,数匹骏马嘶鸣!那“大胡子”乐师与数名同伴挟着吴母翻身上马。他们控马如飞,箭矢如雨点般向後泼洒,精准地压制着追兵,瞬息间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追赶苏丶吴的护卫冲出相府,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正发足狂奔,穿街过巷。三名轻功卓绝的护卫跃上屋脊,几个起落便追至马车前方,刀光一闪,狠狠劈开车帘!
车内空空如也!唯馀几件匆忙丢弃的衣衫!
“中计了!”护卫头领惊怒咆哮。他们循着车辙印和零星踪迹追至闹市大街,却见此地人潮汹涌,车马喧阂,哪里还有目标踪影?
正当他垂头顿足,懊恼愤懑之时,漫天飘洒着雪白的竹纸,如同冬日飞絮,纷纷扬扬,落满长街。行人争相拾取,交头接耳,脸上尽是惊愕与愤怒。
“快看!严相的罪状!”
“欺君卖国!构陷忠良!天理难容!”
“原来当年北疆战事是这般缘由!好个窃国大盗!”
“扣押使团,其心可诛!”
怒骂声丶议论声如潮水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护卫们脸色惨白,拾起一张飘落的纸笺,上面字字如刀,详尽罗列着严甫申桩桩件件的滔天罪证,与苏彦清手中那份如出一辙!
相府内的喧嚣厮杀声犹在耳畔,而府外的天地,已然换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