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心!”珠儿珠儿关切道。
吴昭音却恍若未闻,虽然她早已预料,但此刻的揭晓仍让她心潮汹涌。是他!果然是他!郁郁寡欢?终日醉酒!
她猛地低下头,借梳理手上卷册的动作掩饰泛红的眼眶。
陈聘只当她连日奔波劳累,加上查案无果心情低落,也未深究,只沉声道:“药铺这条线,怕是断了。回去禀明大人吧。”
二堂内灯火通明。听完陈聘和吴昭音详细而沮丧的汇报,苏彦清看着案上厚厚一叠抄录名单,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凝重。
他缓缓开口,“凶手心思缜密,既能想到用如此隐秘的熏香下毒,又岂会轻易留下药铺买卖的痕迹?或许是从他处得来,或许是早有储备。”
忽然,他看向吴昭音,柔声说道:“今日又叨扰你了,我让小厮们烧了热水,你快快回去歇息。”
吴昭音与两人寒暄几句就径自回了卧房。
苏彦清抽出一张早已备好的纸条,推到陈聘面前:“陈聘,你明日一早,快马去邻县南康!查一查向知珩罢官下狱後,他的家眷丶亲族丶旧部,如今是何境况?尤其要查清楚,有无……下落不明者!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是!卑职领命!”陈聘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的人名地名,郑重纳入怀中。
临出门前,陈聘脚步在门槛处顿住,回身看向苏彦清。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那惯有的爽朗笑意里,忽地掺入了一丝促狭。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揶揄:“大人,卑职还有一事……昨夜卑职巡夜至後院,月色朦胧间,似乎……瞧见吴姑娘的身影,进了您的卧房?”
苏彦清正端起茶杯的手猛地一顿,温热的茶水险些泼洒出来。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嗯,知道了。”
陈聘忍着笑,故意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追问:“那……若卑职下次巡夜,再‘似乎’瞧见……属下是当没看见呢?还是该……‘恪尽职守’,上前盘问一二?”
苏彦清被他这问法弄得窘迫无奈,瞪了他一眼,故意低斥道:“少管闲事!”
“得令!”陈聘终于忍不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抱拳道,“大人保重!卑职去也!”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门外的夜色中,留下苏彦清对着晃动的烛火,耳根的红晕久久未消。
夜,深沉如水。赣县县衙後院,苏彦清卧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疏落的星子透进微光。
一道纤细的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正是吴昭音。她轻车熟路地摸到床边,借着微光凝视着床上熟睡之人的轮廓。白日里陈聘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仍未平息。她终于确认了,眼前之人,就是她魂牵梦萦丶苦寻多年的萧哥哥!
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心,心头的怜惜与决心更甚。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针囊,捏起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凝神静气,找准xue位,稳稳刺下。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试探,而是灌注了全部心神与力量,意图用更强劲的针法,冲开他记忆的淤塞。针落如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密集丶深入。等到她拔针之时,更是拈转针尖,痛得苏彦清捏紧了床褥。
“呃……”苏彦清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无意识地绷紧丶扭动。
就在吴昭音全神贯注地拔取最後一根针时,床上的人突然一个翻身!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了她的腰肢,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拖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啊!”吴昭音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已被牢牢禁锢在一个坚实的怀抱中。两人身上都只穿着单薄的亵衣,肌肤相贴,温热的气息瞬间交融。吴昭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後背,震得她心慌意乱,浑身僵直。属于他的丶清冽又带着一丝墨香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连日的奔波查案,心力已然交瘁,此刻被他这样猝不及防地抱着,那份强撑的困倦排山倒海般袭来。挣扎的念头只闪过一瞬,便被无边的疲惫淹没。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如同沉入温暖的海水,渐渐模糊。最後,竟在这令人心跳如鼓的怀抱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吴昭音是被窗外清脆的鸟鸣惊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她猛地僵住——自己竟还蜷缩在苏彦清怀里!他的手臂依旧环着她的腰,呼吸均匀悠长。她甚至能数清他垂下的眼睫。
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吴昭音羞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丶一点点地从他臂弯里挪出来,如同受惊的小鹿,捡起一旁的针囊便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房间,一路狂奔回自己的厢房。
轻轻推开门,珠儿还在榻上酣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吴昭音捂着狂跳的心口,长长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地爬上自己的床,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假装仍在熟睡。只是那滚烫的脸颊和擂鼓般的心跳,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