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暗忖,齐慕白父亲去世早,齐慕白今年也不过25岁,年少扛起家业,资历浅难免有人轻视。怪不得齐慕白整天不开心呢,一个年轻人天天和一帮老奸巨猾的老头老太太打交道,能不心烦。
宾客到齐了,王老爷子的大儿子登台讲话答谢来宾。讲的不外乎是感谢亲友捧场之类的客套话,讲话没什麽内容还长,秦筝百无聊赖,只好挽着齐慕白胳膊站着发呆。
秦筝发着呆,背後突然传来一阵低笑声,原来有人窃窃私语,秦筝生怕被议论的是她和齐慕白,忙竖起耳朵偷听。
背後闲聊的是两个中年男人,说话声音太小,秦筝半听半猜,大概明白两人谈论的是今日主事的王家。大概是说,王家兄弟阋墙,王老爷子的大儿子能力不行占据大半家産,二儿子不甘心动了手脚。王家生産的假疫苗曝光在即,生物医药公司眼看就要暴雷,这时候大操大办,怕是打肿脸充胖子安抚投资人。
秦筝听得无语,赴宴的宾客个个衣冠楚楚,说起闲话来跟村口老头老太没什麽差别。不管王家是不是要破産,在人家寿宴上揭短,实在令人不齿。
後面两人越说越高兴,声音越来越大,後来大概是被人提醒,两人戛然闭口。
不一会儿,王老先生的大儿子致辞完毕,秦筝跟着衆人一起鼓掌。
讲话结束後,衆人散开,秦筝端着香槟跟着齐慕白左转转右看看,天黑透了,才来到晚餐环节。
秦筝一落座就傻了眼,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堆刀刀叉叉。纵然秦筝没见识,也知道她要吃的一定是顿规矩繁多的大餐。
秦筝连忙向齐慕白求助,偏偏齐慕白正和坐在对面的一位大叔闲谈。好不容易等齐慕白聊完天,秦筝想要咨询,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了。秦筝抓住机会,赶紧附在齐慕白耳边小声问:“这些餐具怎麽用?”
齐慕白听说,神情复杂地看着秦筝,好像不明白这是个什麽问题。
秦筝皱眉看着齐慕白焦急地等待解答,齐慕白终于反应过来,在秦筝耳边说了句:“#@%#!”
“啥?”现场背景音乐和客人的说话声太大,齐慕白声音小,秦筝没听清。
齐慕白无语看着秦筝,叹一口气,把秦筝面前的餐巾打开平铺到她腿上,准备借机再和秦筝交待一句。
没等齐慕白开口,秦筝斜对面的一位中年女士笑着打趣他俩,“齐总夫妇感情真好啊,说什麽呢,这麽私密,方不方便也说给我们听听。”
秦筝自然地笑着回话,“没有啦,一点小事。”
幸好同桌有其他客人先着手用餐,秦筝模仿他人,慢慢吃着第一道菜。
很快第一道菜结束撤下,换上来第二道菜,秦筝模仿他人用起新的刀叉。这时她才反应过来,齐慕白刚才那句说的是“从外向里用”。
秦筝饭吃得七上八下,完全没胃口。大概这种异样引起他人注意,席上一位青年女士大概是王家人,礼貌询问秦筝,“饭菜不合胃口吗?齐夫人,要不要换一些菜品。”
秦筝连忙表示没有,饭菜很好。秦筝想起他人都在赞美菜肴,只有她兴趣缺缺,怪不得引人询问。
刚才和齐慕白闲聊的大叔,这时把刀叉一扔,不耐烦道:“我最烦老外这些吃饭规矩,刀刀叉叉摆一堆,麻烦。还是我们中国人聪明,两根筷子什麽都能吃。”
和大叔坐在一起的中年女士大概是大叔的妻子,忙打圆场道:“你就是太守旧,中餐西餐各有好处,多尝试一下有什麽不好?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爱吃西餐。”
秦筝觉得今天一直当哑巴不大好,接过话说:“我看过一篇很有意思的报道,讲的是审美时代变迁。西方曾以白为美,甚至在皮肤上画青色血管来突出白皙,用以区分常晒太阳的农民。现在西方又流行小麦肤色,是因为有钱人才能度假晒太阳变黑。审美有时是为了彰显经济地位。我们百年来流行西餐,不是非餐丶印餐,源于西方经济强于我们。幸而现在,外国人也开始流行用筷子丶说中文了。”
中年大叔朗声笑道:“一点儿不错,我在网上看见不少老外用筷子吃饭。什麽时候全世界都流行拿筷子吃饭,就没人说我守旧喽。”
话匣子一开,衆人纷纷说笑起来,吃饭的氛围融洽不少。
秦筝刚松一口气,拿着勺子喝汤,服务生又额外给秦筝送来一碗鸡汤。
秦筝看了下四周,只有她桌子上多了碗汤。秦筝正觉得奇怪,席上一位一直没开口讲过话的中年女性对着秦筝说道:“婉月,这是杜仲鸡汤,特意叫人给你准备的,趁热喝。”
秦筝不清楚这位阿姨和她是什麽关系,一时有些发愣。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位阿姨有些眼熟。
虽说单独给她送汤的行为有些突兀,但毕竟是长辈给晚辈送东西,秦筝正准备道谢,齐慕白在一旁道:“谢谢姨妈。”
听齐慕白如此称呼,秦筝才想起来这位阿姨为什麽看着眼熟。这位姨妈的轮廓和齐慕白妈妈有五分相似,只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位姨妈相貌十分普通,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和齐慕白妈妈是亲姐妹。
说来也怪,姨妈和外甥坐在同一个席面,齐慕白除了入席时简单招呼了一声,竟没有更多交流。
很快,秦筝就知道齐慕白为什麽不理她了。
这位姨妈看似对秦筝说话,实则面向衆人道:“婉月太瘦了,这麽瘦身体差是怀不上孩子的。杜仲鸡汤补身体,你多喝,要喝完。”
一排排视线齐刷刷转向秦筝,秦筝登时气笑了。这位姨妈要是真关心她,平时怎麽不见拎着鸡汤上门,这会子趁着别人家的筵席借花献佛,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摆明是要她难堪。
秦筝还没张口回绝,那位姨妈接着又来了一句,“你们结婚三年多了,也不见你给齐家添个喜信儿。齐家人丁薄,你也不能天天就知道在家享福。”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秦筝直接就想翻白眼,您老人家姓白,又不姓齐,齐慕白他妈还没说什麽,一个姨妈在这里摆哪门子谱。
秦筝面不改色笑道:“我身体挺好的,姨妈您不用担心,我们的事儿我俩会商量的。”说着,秦筝摆手召服务生过来把鸡汤端走。
谁知姨妈看秦筝不喝,大声道:“唉呀,你别嘴硬,赶紧喝,这是为你好。”
白姨妈的大嗓门惹得邻桌纷纷注意到这边,秦筝憋着一股无名火,望向齐慕白求助,这是他家的亲戚,理应他来灭火。
谁知齐慕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定地在一旁坐着。秦筝咬牙笑笑,把鸡汤放在齐慕白面前,“你喝吧,好好补补。”
秦筝说完,一排排视线瞬间转移到齐慕白身上,侧面看齐慕白整个耳朵都红了。
秦筝发誓,她刚才说的话毫无深意,纯粹嫌弃齐慕白坐视不理。
不过,说什麽都晚了,大家好像都误会了。
齐慕白冷脸瞟了那位姨妈一眼,姨妈没了刚才折腾秦筝的劲头,登时哑了火。
秦筝默默吃饭,那碗鸡汤摆在齐慕白面前纹丝未动,直到下一道菜上来才被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