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北湖的时候,下午那群渔翁已经不在了,湖边除了几艘渔船停靠,空无一人。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脚下的路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春虫鸣叫和彼此轻微的脚步与喘息声。
“大人,你怕不怕鬼?”
“你说呢?怕鬼我就不来了。”
“大人,你不怕鬼,那是因为有我在。你自个儿心里没有数麽?”
“带你来,主要是用你的力气掘墓。”
“切!”
“对了,你在市集上买铁锹的时候有没有买些钱纸?等下见了郑家老爷子,你可烧点。”
“咦?你不是不怕鬼麽?”
“这只是礼貌,打扰了人家,总要塞点红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鬼扯,终于到了目的地。深夜的墓地,寂静得可怕。惨白的月光洒在墓碑上,投下一片诡异的阴影。
李暧翻出纸钱,崔辞一把夺过,就着火折烧了起来。
“郑家老爷子,我们今晚上打扰您休息啦!本官是为了找到孙大人失踪的真相,不得已才来打扰您的。听说您一直病着,想来还不知道这事,江宁知府孙大人失踪了。不知他这几日是不是跟您在一起。。。”
李暧不等他絮叨完,一铁锹下去,土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噗”声。
“是不是跟他一起,大人你是问不出来的,待我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继续挥动铁锹,一下一下,用力挖掘,泥土被逐渐翻开。终于,铲子触碰到了硬物,二人的心同时拎紧了。
李暧翻身跳下去,用手快速清理棺材上的泥土。末了,她擡头望向崔辞,提醒道:“大人,我啓钉子了。你别晕过去。”
“放肆!”崔辞紧张的朝墓xue里张望,“本官从前只是晕血,并不晕尸体,如今晕血的毛病也好多了。。。你快动手吧!”
李暧拿出凿子,精准的对准棺钉。刚要用力,她突然发出一阵惊呼。
“大人,这棺材有人打开过!”
崔辞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着火折的光,只见那棺才四周的鱼胶都脱落了。
二人面面相觑,随即,李暧似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快速的撬开了棺钉。她手劲极大,只需微微用力一撬,钉子便“砰砰”掉落。
棺材盖掀起,一股陈旧腐朽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崔辞忙将火折凑近棺材——惨白的月光下,里面赫然躺着两具尸体!
许是先前棺材漏了风,这两具尸体都腐化的厉害。其中一个,正位而躺,寿衣寿裤穿戴整齐,尸体暗青,皮肤塌陷,嘴唇深黑微微张开,想来这是坟墓的正主——郑家老爷子。另一个,身穿深蓝色襕杉,头戴黑色淄官,侧位而躺,尸体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霉斑和黏液,黄色的脓液渗出,混合着血水,在棺木底部汇聚成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尸体面部面目全非,眼珠浑浊发白,鼻子塌陷下去,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空洞。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暧跳出墓坑,崔辞则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人,另外一具尸体是孙问川?”
崔辞缓过劲来,伸手指着那具侧卧尸体的腰间。
“腰牌,拿来我看。”
李暧没好气,只得又捏着鼻子跳下去,翻弄了一番,果然在腰间摸出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举高。崔辞就着火折,看见上面果然写着江宁府知府孙问川。
“大人,怎麽样?”
“九成九。这具尸体姿势随意,像是被人扔进去的。尸体穿戴也与白义寻他时所说吻合。回衙门,找人来验尸吧!”***
前江宁知府孙问川的尸体藏在清欣阁郑家老爷子墓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宁府的大街小巷。
崔辞奏报朝廷,朝廷出资,安排官员替孙问川选好了墓地,妥善安葬。
孙大人下葬那天,他那在江浦县的那个远房族叔河神张也被请来,百姓们见孙问川家中清贫,人丁稀薄,想到他为官一任,处处为民,竟然落的如此下场,愈发群情悲愤。衙门口整日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百姓请求新任知府崔大人尽快抓到杀害孙大人的凶手,为孙大人申冤,结果反倒弄的崔辞出入极为不便。他只得安排李暧独自出府,令她先去长干寺与慧伽说明进展,再前往郑家询问郑家老爷子下葬那日的情形。
李暧去後,崔辞自个儿在院中踱步,想着这案子的离奇怪异,照那北湖的渔翁们所说,当日除了白义,便再没有人从山上下来,也未见有别人上山。孙问川是被何人所害,又是如何被害的?若是当时被害,那麽白义为何丝毫未察觉?後面府衙派人搜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山,那苏老越家也被搜遍,凶手如何寻到机会将尸体埋进郑家墓里?若是等到官府停止搜山才埋尸,尸体一直被藏在何处才能不被发现?除此之外,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凶手若是与孙问川有仇,大可以趁着他出行时,杀了弃尸便是。为什麽要兜这麽大一个圈子,弄出这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真如李暧所说,这是藏龙干的,弄出失踪迷雾只是符合他神偷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