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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第1页)

他回来了

醒来时,那只手的触感依然真实,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眉宇间还凝着未散的担忧和罕见的疲惫。见我醒来,紧绷着的脸总算松动了几分。可这份温情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更多的责备取代,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公子回来了?”一开口,我都被自己吓到——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喉间还残留着隐隐的灼痛,寥寥几字说得龇牙咧嘴。

柳落白冷哼一声,只轻轻将我扶起,另一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个青瓷小碗,碗中盛着乳白色的汁液,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靠在他胸前,我清晰地感知着他胸膛传来的震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

我试着擡了擡手,可实在没什麽力气,只得用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柳落白了我一眼,冷着脸将碗沿抵在我唇边:“林阿六,你出息了。”

听着是责备,动作却轻柔无比。

混合着草木清香的"青蘅露"甫一入口,沁凉之感便滑入喉间,灼热的痛感立刻缓解不少。柳落白忽欺身上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白色丹药,不由分说便塞进我嘴里。

“唔——!”

那药苦得我眉眼顿时皱成一团,下意识想吐,却对上柳落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只得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良药苦口。”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我咬着牙点点头,好赖还是要分的。

柳落白斜倚在床拦边,我就着先前的姿势懒懒靠着他,这般亲近,无关乎情爱。

“我昏睡了多久?”微微阖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齐连临别时的话语。若他意在乱我心神,那麽他成功了。

修长的手掌在我眼前平摊,弯去两根手指。

“三日?!这麽久?”我有些惊讶,三天的时间可以生出足够多的变数——包括我。

“擅用妖力的代价本就如此。”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若非血蔓藤的妖丹在你体内温养数年,与你也有了几分契合,昏迷的时间只会更长。我赶回来的时候,月华说你已经躺了两天了。”

看来,月华什麽都告诉他了。

我忽然觉得可笑,月华说与不说,并无意义。他若在我魂魄中植入灵识,我擅用妖力之事如何瞒得过他。

“怎麽突然不说话了?”柳落白见我盯着他出神,用扇轴轻轻点了点我的脑袋。

“哦,我在想这个……”擡起手背,赫然发现所有的红色堇全然不见了,恢复如初,连半点儿痕迹都没留下,想必是被他处理好了,我悻悻然地甩了甩手:“可惜,挑拨离间的机会没了。”

说这话时,我真心觉得遗憾。

柳落白略带粗糙的掌心抚过我的手背,笑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是自己收着吧。”

当目光无意间对上他的衣襟,我赫然发现他胸前的云纱竟破了一道口子!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一下坐起身来:“你受伤了?!”说着,将他拽起身上下查看。

“没有。”柳落白按住我慌乱的手,眼里的星光多出几许温柔,刻意放低声音,“不过几个鼠辈,我可没让他们占去便宜!”似想到了什麽,他眉峰几不可见地一蹙。

这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每当他杀心骤起时,便会如此。

我“哦”了一声,佯装了然,却在衣袖交错间猛地扯开他的前襟,只见心口那道泛着青紫的掌印如花绽放,赫然在目——玉清门独门绝学,紫阳掌!

“因为我?”我既愧疚又生气。

之前在齐连的幻境里,我说的都只是自己的推测。但此时,我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柳落白一向不齿骗人,他沉吟片刻,没有否认:“倒要不全因为你。”

不全因为我,不也是因为我麽……

我颓然地松开手,鼻子瞬间变得酸涩,我别过头不敢看他,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鼠辈?世间能有几个鼠辈能如此伤他!高手过招,生死一瞬,那玉清门即使再厉害,如何近得了他的身。齐连手段固然下作,可他柳落白又何必分心在我身上!

我转头怒视,却撞进一泓平静如水的目光里。他静静地望着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好像说尽了。

“柳公子,阿六姑娘醒了?”

月华清泠的嗓音自屏风後传来,恰如一阵及时雨,冲淡了屋内沉闷的气氛。

我擡眼看了看柳落白,几个深呼吸收拾好情绪:“进来吧。”

但见月华一袭素纱,身後跟着锦瑟和墨麒。我往墨麒身後望了一眼,他了然道:“蚀灵力消耗过大,又受了伤,在静养。”

我点点头,几不可察地往床榻内侧挪了挪,有意与柳落白拉开了些微距离。

“怎麽了?”月华眼波流转,将我们之间的微妙气氛尽收眼底,她轻摇团扇,语带调侃,“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俩几日未见,怎麽反倒还生分起来了?”

话音未落,室内气氛骤变,柳落白周身笼上一层寒霜,那冷峻的气场活像谁都欠了他钱似的。月华敏锐地察觉到柳落白的不悦,笑着将话题转开:“这次多亏阿六姑娘鼎力相助,事情方才有了进展。只是让姑娘接连受伤,实是过意不去。”

月华嘴里说着,眼角馀光不住地往柳落白那边瞟,见柳落白神色未霁,又取出一块深色木牌,道:“我已吩咐下去,兰香坊的丹药库姑娘皆可自便。兰香坊虽小,但凡姑娘看得上眼的,只管凭此牌任意取用便是。”

说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话里带着几分艳羡:“阿六姑娘真是好福气。公子一回来就守在姑娘榻前,整整一日未曾合眼呢。”

我知此话是月华是特意讲与我听。再看那被划破的云纱,心里倒不似方才那般生气了——因为我,连衣服都没赶上换麽?可我一醒来,便如此对他。

无论怎样,此时似乎都应当与柳落白说些什麽。略一思忖,我又慢慢挪回他身旁,并肩相抵,冲他感激又歉意地笑了笑。柳落白脸色终是缓和了些,擡手便将那木牌凌空摄来,随手抛入我怀中,这才道:“坐下说吧。”

三人依言,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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