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有幸
在我能下床的第十天,齐连来了。
我笃定他是瞅准了柳落白不在山里,专程来找我的。
齐连熟门熟路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得出这净瓶山没少来。他慢悠悠地踱到我身旁,上下打量着:“哟,在石棺里躺了这麽长时间,皮肤倒是变得愈发白皙紧致了。”
我白了他一眼,顾自双手合十,练着单腿立——皮肤好不好不知道,但身体经过上次的事情後,确是弱了不少。柳落白建议我从站桩重新练起,谓修道之事不可冒进。
“有屁快放,有话直说。”话虽难听,但我还是给他端来一碟点心,“若没事,吃完喝完便走吧。”
听了我的话,齐连露出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憋屈道:“不是吧,这凳子都没坐热乎,你便要赶我走?且不说有师叔这个关系在,好歹是并肩作战过的同伴,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我双手托腮,神情淡然地看着他:“少绕弯子,你想说服他回天祈观,他拒绝你,你很难不去猜是否是为了我的原因。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在他身边待了这麽久,并且让他一再出手护着。你既羡慕我,又讨厌我,就像我厌恶你。先前妖元魄的事,偷着乐的人是你吧。不过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还是得说声谢了。”
齐连收起夸张的表情,揉了揉额角:“知道我最讨厌什麽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聪明又真诚的人。”
我端起茶杯,冲他举了举:“就当是夸我了。”
齐连愕然,转而笑道:“也好,换成花惜那种女人待在师叔身边,才真的让人头疼呢。”
我有些无语——跟这种人说话,真是心累。既然提到花惜了,我不介意多问一嘴:“他们……如何了?”
齐连微微皱了皱眉:“师叔没跟你说过?”
我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醒来後,我曾经试图询问柳落白之後发生的事,但他只道都处理好了,不用我操心。碰了两三次软钉子後,我便识趣不再问了。
“洛之笙也没告诉你?”齐连指了指不远处一边煎药一边频频向我们这边张望的洛神医。
我一边冲着阿洛挥手致意,一边道:“他倒是想,结果被柳落白骂得跟霜打的茄子,好几天都没精神。”
齐连同情地也向阿洛挥手:“同情他,师叔阴阳人的功夫我是领教过的。”说完,转向我道,“就当是还你的人情吧,有的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但是——”
我立马有了精神,并指朝天:“苍天在上,我林阿六在此立下誓言,若柳落白因此事寻齐连麻烦,须得先踏过我的尸首!”
齐连愣了愣,讪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他不知何时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折扇,“唰”地抖开,“先从你说起吧……”
在齐连地叙述中,我慢慢了解到事情地全貌:当我将神魂融入魂引,进而被饕餮同化後,□□便被柳落白带到了天祈观,因为那里有世间罕见的冰玉棺。最後的血色护阵被柳落白看出是齐连的手笔,不难猜出我俩私下有了“勾结”。我的账算不了,齐连却被柳落白用剑攮了好几下,差点没死过去。玉清门的无戒是最早发现柳落白杀气成煞的,可还是没能逃掉。据齐连说,当时柳落白杀红了眼,直接毁了他的灵台与妖丹,最後要取其性命时,恰好东篱阁阁主曹明修与洛之笙赶到,与月华三人合力总算是把他给拦住了。毕竟,玉清门在大胤也算得上一流仙门,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柳落白不怕事,月华的兰香坊可还想活。事情结束後,馀姐对我和红泪很是愧疚,想要一了百了,但被锦瑟救下了。而阿炳,最终还是没有“活”过来。红泪依然留在兰香坊,守着饕餮最後留下的一缕徐斐的神魂。
“这样的结果或许才是最好的吧。”我喃喃道,不知是讲与齐连听,还是说给自己的,“幽月宫和逍遥楼都被你当枪使了,後面没找你麻烦?”
齐连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要不是为了引玉清门入局,何至于欠他们人情。”
我恍然大悟:“合着是逮着玉清门一家坑啊,那兰香坊查到的其他仙门……”
齐连笑得像只狐狸:“嘘,不可说,不可说。”
“月华那边,怎麽说?”玉清门得罪了,兰香坊也得罪了,我看看空空的手腕——之前的蓝萤石手链也碎了,当我被“融入”饕餮时,所有的蓝色晶华破开石壁,飞旋在我周身,或许最後神魂无碍,也有此物的功劳吧。
齐连冷哼一声:“月华那老女人精明得很,她说妖元魄听你的,你听柳落白的,柳落白欠她良多,以後这债你俩就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