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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第1页）

伤口

前脚才入了妍春苑，便有门房小厮迎了上来：“梅蕤姑娘，副坊主在书房等您。”

“好，有劳了。”我浅笑着道了一声谢。

梅蕤性子柔和平淡，在苑中人缘很是不错。门房小厮脸一红，见四下无人，凑近悄声道：“姑娘请小心些，副坊主看着脸色……不大好。”

脸色不好麽……

多事之秋啊，看来手上的伤一时半会处理不了了。

叩了叩书房门。

“进来。”听着语气果然不善。

开门的是流旭，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清楚写着“自求多福”。

“见过姑娘。”我有模有样地行礼道。

锦瑟兀自坐那书案前，青丝半垂，恍若未闻。目光扫过书案，我顿时心中了然。一帛书卷轴看着甚是眼熟，摊开一角上的“竹”字如游丝隐现，显然孙清海已经来过了。既然是他，便不稀奇，定是那璃芝给孙清海说了什麽。他这厮动作倒是挺快，不但将曲谱送来了，还顺带表了忠心。我心中冷笑，敛衽端坐，缄口不提。

她在等我开口，而我在等她做出决断。这时候，最难熬的便是不明就里的流旭了。她的视线在我与锦瑟之间往复逡巡，愁着脸一声不吭。

檀香氤氲里，但闻更漏滴答声。

半柱香过去，锦瑟终是捱不过我，认输似地抛来一个小瓷瓶：“孙清海送的，说让你在司乐观受了伤，是天大的罪过。先上药吧，流旭，你帮帮她。”

我撤了障眼法，一边解开临时包扎的布条，一边笑问：“你们就不好奇是谁伤的我？”

流旭端来清水，坐在一旁替我轻拭着干涸的血渍，当所有的伤口一目了然时，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小声问道：“伤你之人的修为怕是不在坊主之下吧？！”

锦瑟闻言，迅速敲了敲书案上一方素砚，水墨灵帐立开。

“花惜来了。”我轻描淡写地扔出一记惊雷，“哦，不！应当说花惜已在坊中。”

流旭惊得手上失了分寸，疼得我心颤。锦瑟再坐不住了，起身便要打开身後的密道。

“等下，你干嘛去？”我出言阻道。

锦瑟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我亮出满是细小割口的手背：“即使月华知道了，花惜夫人也不会收敛。你我都知道，她亲临兰香坊，所图的可不仅仅是那东西。不取我性命，只因她想要看看，我身後的人到底是多大来头。此时，多一个敌人可是最不划算的买卖。”说完，我运起灵力，白光将整只手覆盖，但伤口处却隐隐现出朵朵红色堇。

“这是——”流旭惊得掩口惊呼。

“不错，留踪术。红色堇叫‘寻芳’，名字好听，对伤口不是那麽友好。若是实物，便也罢了，办法总是有的，不过吃些苦头。但她给我下的‘寻芳’是灵力幻化而成，如果没人替我‘拔’掉，这双手迟早废了。”

“我试试！”流旭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感激地笑笑：“好意心领了。此事极其耗费灵力，且这‘寻芳’看着各开各的，皮肉之下早已连为一体，拔掉极其不易。你，不成。”

“你手上的‘寻芳’是花惜灵力所化，那被除之时，她可会感知？”锦瑟突然出声问道。

我点点头：“应当可以。至少她能推断出我依仗的势力实力是强是弱。若实力够强，只要能让兰香坊元气大伤，合作或退让，她都可以接受。”说到这，我突然觉得她那点小心思简直不可理喻，“谁让柳落白站在兰香坊这边呢？”

听完我的话，锦瑟与流旭都沉默了。花惜夫人的醋坛子向来翻得莫名其妙，可一旦翻了，被她盯上的女子轻则损了名声，重则坏了姻缘。偏生这招对月华无用，但给月华增堵添乱，她还是乐此不疲的。要说她裙下之臣衆多，却不知为何，唯独对柳落白不同，或许得不到的，才是心中最放不下的那抹白月光吧。

见我打开瓷瓶，作势要上药，流旭一把抢过，没好气道：“不是说这药没效果麽？”

我有些哭笑不得：“姐姐，这药虽不能让伤口愈合，但好歹能止痛啊！”

锦瑟摇摇头，又坐回桌案前：“那现在怎麽办？”

我仰头靠着椅背，闭眼养神：“我都把自己当饵放出去了，希望他们能咬住吧。”

“我是说你的伤……”锦瑟担心道。

“等公子回来。”我冲着锦瑟晃了晃已包扎好的手，“得让他看看他那‘相好’的手段。另外，孙清海既然提到我，你这边不给出个态度也不行。说吧，打算怎麽处置我？”

锦瑟与流旭交换了眼神，直截了当：“起初想着让墨麒那边走一个章程，替你把嫌疑洗清。再按妍春苑的规矩罚上一罚，大抵也就差不多了。但现下，这麽做行不通了。”

“的确行不通，我可是等着他们上赶着找我呢。可该怀疑的，千万别犹豫，至于如何让我在他们眼里变得更有价值，你跟月华商量商量。”我起身走向锦瑟，将茶盏捧给她。锦瑟颇有些无奈，接过茶盏，再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告退离去。

穿过回廊时，书房里锦瑟的怒骂声与茶盏破碎的声音隐约传来。我立在廊下，望着绿叶簇拥的那方天空，轻轻吁出一口浊气——也不知他可还顺利？

回到梅蕤房间，我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趁着风暴未至，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灵力如涓流般在周身经脉游走，行至手掌伤处时，倏尔化作千丝万缕，将那红色堇的根部紧紧缚住，不让它们向深处蔓延。我摊开手掌，木然地看着，忽又猛地攥紧拳头，伤口被撕裂，鲜血慢慢渗出。

痛？

当然痛！

但这点痛比起血棘洞里所经历的皮开肉绽算得了什麽，我只怕痛得不够多，不够狠，忘了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