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果说最开始陆蒙还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那麽在看到查布斯给她的名单後,陆蒙就几乎可以确定,维克·耐尔的死和那些Alpha的失踪绝对与她有关,显然做这些事的人与她有着密切的关联。
但陆蒙不会全然相信查布斯警长的话,认为陆潜一定是个极其危险的杀人犯,最简单的原因,就是没有直接证据,并且里面还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目前还解释不清。
杀害维克·耐尔的人在他死後把他摆放成忏悔的作品,这是为了表达;而使得那些Alpha消失的人不管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目的都是为了隐藏。倘若从头到尾都是陆潜的保护欲在作祟,那麽警察们根本不可能发现维克·耐尔的尸体,那对陆潜来说太麻烦了,还会使得她沾上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挑选那些Alpha明显是陆蒙自己主观意愿上的行为,这一点不管是从梦里还是在查布斯的调查中都得到了论证,她是自愿与那些Alpha交往的,并且没有刻意遮掩,同学邻居都能看见,这也与陆潜後面对她的看管相悖。说明陆潜对她的一切行动从最初的纵容变成了干预,她的受伤就是那个转折点,那是陆潜意料之外的事件。
这样去推断,陆蒙觉得自己身上的疑点反倒比陆潜还要大些,要不是因为她丢失了记忆,维克·耐尔也是死于她昏迷的时间点,陆蒙甚至都要怀疑这些事是她自己做的了,不管怎麽看,过去的她与那些Alpha的关系都相当可疑。
那或许也是凶手选中他们的原因之一。
陆蒙想起那些梦,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但不管怎样,一切都需要证据,且毫无疑问,陆潜一定知道些什麽。
陆蒙在意着他有意隐瞒着的事实与动机。
首先她得先从他们的家庭开始着手。
因为一个人的性格塑造,乃至人性中的黑暗面往往与他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在遇见卡尔那晚,陆蒙透过他的经历更坚信了这点。
陆蒙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丝毫的印象,网上关于他们的死因描述得相当模糊,明显是有人刻意淡化了当年的报道,就连警方那边也没有透露出任何细节。
而关于陆家的发展史,陆蒙也只是在这一个多月以来通过一些书籍或者互联网的记录了解到部分信息。
陆家最开始是做医疗器械发家的,他们的太祖父把华尔盛转移到意大洛斯後,西方正遇上多国独立战争爆发,伤药以及信息素药剂进入了长时间的供不应求阶段,陆家凭此在数十年间积累了庞大财富,使得家族也快速在意大洛斯站稳脚跟。
後来经过两代经营,陆家凭靠过硬的工业生産线,在房地産丶铁路丶航运及科技等领域进行大规模投资,直到第三代,也就是他们的父亲陆百川才稍微放慢了脚步。当时的陆百川没有选择像父亲一样继续扩大商业帝国,而是贯彻了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毕业後进了陆家经营的私人医院,成为了一名年轻且颇有名望的腺体专家。
在世时,由陆百川经手的多项临床实验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他专攻腺体与信息素领域,发起了许多对未来颇有影响力的研究,也制作出了如今市面上几款用于平稳信息素的药品。後来他与妻子意外去世,华尔盛的发展方向才彻底从器械生産转向了医疗技术与临床应用领域,这几乎意味着陆家对医药领域的渗透扩大到了高端生物技术的范畴,这都得归功于他们父亲所带来的影响力。
而後华尔盛的制造工厂大批量迁移,在米凯莱的主张下,其下的生産线由他接手并代为管理,同一时间,米凯莱帮助群龙无首的陆家稳住了华尔盛内部,使得公司没有因陆氏夫妇的死而受到动荡。这个他们父母曾经的挚友,在那次意外後据说几乎耗费了全部心力培养了当时只有十岁的陆潜,直到陆潜二十岁那年,两人联手,彻底掌握了意大洛斯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医疗供给体系,那是当年陆氏夫妇在世时也没能做到的事,陆潜也因此一跃成名,从失去父母近乎孤立无援的男孩摇身一变成为了意大洛斯目前影响力最大的资本家之一。
陆蒙查过网络上一些关于陆家的报道,上面有不少人曾指责陆潜对临床应用的做法过于激进,当中就包括推进了伊阿索的使用,那最早便是陆潜做出的提案。
在十年前,世界上还从未出现过任何主动申请摘除腺体且最後成功的案例,不少政客和专家认为这种行为极不人道,也存在着很高风险性,最後是陆潜以一己之力,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人脉率先在意大洛斯开始试行,而後才使得伊阿索慢慢被各国接受并引进。
虽然至今世卫组织仍然对腺体手术有着严格的限制,可伊阿索的研发对人类掌握腺体的技术毋庸置疑迈向了一个新的台阶,这项成就也使得陆潜在外的名声一直好坏参半。有人说陆潜发明了这台机器,不仅在近百年内能有效降低摘除腺体的死亡率,也为人类提供了未来能不被信息素操纵的可能性;也有人说陆潜这样做是为了其背後的巨大利益,诟病他把伊阿索的研发技术牢牢掌握在了手里,并没有选择与世界共享。
这些信息让陆蒙消化得十分艰难。
伊阿索的存在在陆蒙看来虽然的确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可的确也带着难以忽视的弊端,首先光是审批难度就已经注定了这台机器不可能被大规模普及。保守的国际医疗环境以及腺体背後所牵连的一系列经济效益使得伊阿索比任何一款药物都更难被推行,为此每个国家购入的数量都极其稀少,只拿意大洛斯为例,伊阿索的存在比起治疗疾病的仪器,更像是一种特权的象征,权贵们把它的使用权牢牢握在手里,却使得更需要它的平民光是申请获批就要花上难以数计的金钱丶时间与精力。
这种现象显而易见把原本就明显的阶级矛盾进一步激化了,不仅促成了更多贪污腐败,也是变相在逼迫人们更多地去选择黑市的産品。
但抛开那些,毫无疑问,在这三十年里,陆潜作为陆家主人的表现都是优秀的,他一直在以一种强大的魄力巩固着家族的地位和影响力,并把曾经因为父母的死而衰颓了数年的华尔盛带向了新的巅峰,而见证他这点的,除了过去的自己,或许只有他们的教父米凯莱。
为此陆蒙做好了准备,在第二天午餐过後,她跟着陆潜一起前往了米凯莱的酒庄。陆蒙想亲眼看看那位老人,在他身上她或许能挖掘到一些关于陆潜的成长经历。
米凯莱在意大洛斯西北面有一块面积可观的土地,他在上面建了一个葡萄酒酿造厂,前面是一个酒庄丶马场以及高尔夫球场,四者相连,平时会用于举办一些宴会或接待客人。
和陆潜一贯的三件套穿着不同,陆蒙今天披散着头发,戴着一顶贝雷帽。为了骑马,索娜菲为她搭配了一身简练的短外套和长裤长靴,让她显得格外高挑干练。
下车後她挽着陆潜的手进入草场,刚跨过入口,远远便看到坡上站着几个人,随後走过来一位老管家为他们带路。
上次吃饭陆蒙因为卡尔的事没有见到米凯莱,这会儿看到本人,对方比陆蒙想象中的年纪还要大些。他目测有七十岁左右,长得像老式电影里睿智而优雅的老贵族,因为血统缘故,他的体格高壮,还有些虚胖,手里拄着一根镶金拐杖,背部微微伛偻着。
米凯莱脸上的沟壑一半被修剪後的白胡子盖住,往上一半便是典型意大洛斯人的深邃眉目,因此哪怕年迈,整个人仍旧有股从容不迫的气场。
米凯莱看见他们,在衆人面前朝她伸手:“小蒙。”
陆蒙感觉到陆潜的手松开了些,她没有回头,顺势收回手,大大方方走上前和米凯莱拥抱。他们相互贴了贴脸颊,陆蒙轻轻吻了米凯莱的侧脸:“你好,米凯莱。”
随後她稍稍退开了些,说:“抱歉,上次来不及见面,我该早点来问候你的。”
米凯莱看着她,笑得好似很高兴:“没关系,我上次去主要也是为了找你哥哥,没有提前告诉你,你有安排也是正常的。”他握着陆蒙的手拍了拍,随後看向陆潜,“自从你出院以後就再没来过这儿,今天在场的都是熟人,所以不用拘谨。让陆潜带你好好转转,兴许能帮你想起点什麽。”
站在米凯莱旁边的人闻言朝他们看了看,陆蒙注意到视线,没有看回去,而是选择了回头。她与陆潜四目相对,下一秒,陆潜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淡淡道:“让斯曼跟着我们就行。”
方才带路的老管家在他们身後微微弯腰,米凯莱点了点头。
随後他们到了马场,名叫斯曼的管家差人准备好了两匹阿哈尔捷金马,陆潜牵走了其中一匹,在仆人的帮助下,他脱掉了大衣,亲自挂好了马具,戴上手套,然後朝陆蒙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