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牌桌已经撤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爷爷像是刚进门,冲客厅里摆摆手让儿女们不用管他。
瞥见围栏边探头探脑的人,他眼尾堆起笑,“够够到啦。”
扬声喊了句爷爷,谈珞珞哒哒哒跑下楼,“您去哪了,怎麽才回来?有没有想我啊?”
“陪大黄在镇上溜了会儿弯,”老人家七十多岁的年纪仍精神十足,乐呵呵答,“这不是想着你哟,赶紧就回啦。”
他转身微佝着往厨房走,“今儿想吃什麽,爷爷给做。”
话一出,谈珞珞尚未来得及开口,客厅那夥人先七嘴八舌报起菜名,能报的不能报的,乱糟糟胡说一顿。
爷爷也不生气,笑叱过句便动手开竈。
伯伯和姑父陆续进厨房帮忙。
谈珞珞杵在门口晃啊晃,想要找机会搭把手,但她姑过来後嫌她碍事,挥袖赶人,于是她只好跑去院子里和大黄玩。
大黄已经是条十二岁的老狗,将将撒完欢回来,整条狗都显得有些精神不济,蔫兮兮趴在院子里。
屈膝蹲下身,谈珞珞任由它半耷着眼在手心慢吞吞舔。
小姑娘嘀嘀咕咕:“大黄大黄,你有没有想姐姐呀?”
整只手被它舔得又湿又痒,谈珞珞忍耐着没动,小狗却不愿再扰她,倦怠地趴回地面蹭人小腿。
指端挠挠它下巴,谈珞珞小声念叨,“累了麽。”
大黄微微仰头,予她回应,“嗷呜。”
抱住小狗,亲昵地顺了顺毛,谈珞珞它这副状态,有些难过。
和老黄临终前相差无几的状态。
大黄妈妈的老黄是爷爷奶奶捡来养的一只小草狗。
谈珞珞六岁那年,老黄八岁,彼时它身体状态就已称不上好,在生完小狗崽後更是一落千丈。
它很努力的坚持到小狗们能够睁眼,随即不声不响地离开。
只想陪伴奶奶走完最後段时间,爷爷处理完老黄的事情,就着手准备把其他小狗送走。
大黄原先也是要被送走的,是奶奶却坚持把它留了下来。
那是唯一一次,谈珞珞目睹到大人口中那个强势的奶奶。
或许是感知到她的情绪,大黄蓦而支起前膝盖,在她周围呼噜呼噜不停打转。
眼睫细微眨了眨,谈珞珞伸手揽过狗狗脖颈,五指沿它脊背有搭没搭地轻抚。
他们说奶奶是个要强的人,遇见什麽问题都不愿说。
他们说奶奶曾是省级优秀教师,风吹雨打未缺过一节课。
他们说奶奶成为年级主任後,雷厉风行,谁见她都怕。
听上去多酷啊。
可在谈珞珞印象中,并不是的。
奶奶明明是位迷糊又可爱的小老太太。
喜欢抱着毛绒小狗散步,却总也记不住拿回家。
稍有点不顺心,就要和爷爷抱怨。
够够今天又和她抢玩具。
老黄撒欢跑得好快,怎麽都追不上。
新保姆做饭太清淡啦,实在吃不惯。
……
吱嘎。
院门生响,谈珞珞肩膀莫名一颤,月色也变得凉薄。
她偏脸望去,紧绷的神色转又笑开,“你们背着我去哪儿勾搭了?”
“谁教你这麽和爸爸妈妈说话的,”舒宁气得敲她脑壳,回屋时倒没忘叮嘱,“院子里冷,别待久了,早些回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