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自从上次在南市见过面之後,简易和林绛再也没有联系过,林绛是根本没想起来简易,她结婚之後心思全在何予和工作上,简易则是尽量克制着不去关注林绛的近况,可遇到一些场景时,总会想到林绛,樱花开的时候,路过猫咪咖啡馆的时候,看到长发女生背影的时候。那些和林绛有关的东西,在搬家的时候已经被母亲丢得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但相册里两人的照片却都还在,简易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那些相册打开一一翻看,郑娴,林绛,江月,这三个人在他的生命里都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可如果细说起来,他最在意的,始终是林绛,可能和得到之後厌弃相比,爱而不得才会记得长久。
林绛的朋友圈已经有很久没再更新了,其他平台也是,她的线下生活充实幸福,没多少时间泡在网上。简易打开对话框又关掉,最终什麽都没发,临近元旦,旧的一年就要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他想祝林绛新年快乐,可又觉得自己这个旧人,就该像这旧的一年一样,默默过去。从来都是辞旧迎新,没见过在新的到来之後还挽留旧的。
元旦林绛和何予都没有特别的安排,和往常的假期一样度过。何予准备去超市采购,说是中午要包饺子吃,林绛纳闷,不管南方还是北方,都没有元旦吃饺子的说法,何予解释说,是他新创的,往後就是咱们家的传统了。林绛失笑,觉得何予真是可爱,还要自己新创一个规则变成传统。只是吐槽归吐槽,两人出门采购食材又回来包饺子的脚步却一点都没有耽误。
午饭过後去了双方父母家,还带了许多中午包的饺子送了过去。两家父母都很开心,但对两个孩子的手艺还是持怀疑的态度。白天就这麽过去了,到了晚上,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声让两人也突然想出去凑凑热闹。虽然1月1日其实和12月31日并没有什麽不同,也不会在零点之後突然改变什麽,但人类就是这样,新的一年总是会寄予它新的希望,也希冀它会有一个好的气象。大家似乎都出来了,广场上热闹极了,在零点的钟声敲响时,烟花在空中炸开,人群欢呼,林绛却突然安静下来,她看着身边的何予,湿冷的空气将他的鼻尖和脸颊冻得微微泛红,眼神里却满是温和的笑容,映着天空中绽开的烟火。林绛偷偷在心里许愿,希望往後的岁岁年年,何予都能像此刻一样幸福。
新的一年,每个人好像都有了新的旅程,程奕怀了小宝宝,陈泽早早地看起了育儿书籍;景雯和验光师确定了恋爱关系,忙着恋爱,每条朋友圈都冒着粉红的泡泡;张凌升级成奶爸,每次聚会都会向还没有成为爸爸的同门和师弟们传授育儿经,何予在认真听,林绛却只想把他推给马上就有小宝宝的程奕;做了店长的郑娴正在筹备和男友的婚礼,忙的不亦乐乎;远在大洋彼岸的江月将在六月份毕业,之後很大概率会留在那里生活。简易十二月底去参加了考试,成绩要等来年二月份才会出,他知道自己可能过不了线,所以等成绩出来的这段时间也并不着急。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简易这段时间状态好了许多,人也似乎恢复了以前的开朗,和朋友们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许多。简母这段时间也慢慢想开了,不管考试结果如何,简易健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二月,林绛似乎还没有定下来今年的目标,成为作者的这几年里,她的文章越来越受到读者欢迎,去年完成的那一部小说,先是出版,再是确定会被改编成电视剧,她这一年里,算是有的忙了。何予的公司蒸蒸日上,虽然业务越来越繁忙,但他是个很注重平衡生活和工作的人,就算再忙,也不会冷落了林绛,和林绛出去玩的时间并不少。月底,各个学校考研初试成绩相继发布,简易与报名的学校无缘,只能等国家线发布,调剂去其他学校。後来等了几天,国家线终于姗姗来迟,简易单科没有过线,只能来年再考。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已经尽力了,一边吃药与抑郁对抗,一边备考,这几年考研越来越热,每年报名的人数也越来越多,考不上也没什麽难过的。简母也备受打击,但对着简易发完脾气之後,也慢慢看开了,简易无心再考,可简母还是决定让他再试一次。
日子就这样过着,何予的木艺作品还是会偶尔返场,只是每次都抽象地别具一格,再这麽坚持下去,他真有可能形成一个新的流派。林绛擦拭着那些看不出是什麽形象的木头摆件,很想收回之前说的有点看顺眼了的话,想着如果以後有了孩子,一定不能让她每天对着这些东西,否则审美这一块,还没开始培养,就在这种耳濡目染中完全跑偏了。
又过了一年後,两人也有了小宝,是个可爱的女儿。只是那孩子毕竟是何予的亲孩子,不仅长得像何予,审美情趣方面也完全遗传了何予,看着才蹒跚学步的小宝就表现出对鼓捣木头的兴趣时,林绛终于开始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後来孩子慢慢长大,不知是何予的抽象艺术基因太强大,还是从小在这种抽象艺术中耳濡目染,那孩子从小就喜欢做各种木质手工,虽然和其他小朋友相比,她做的不算好看,但林绛也不气馁,孩子还小,现在好好教,长大些就好了。
可是长大了好像也并没什麽改善,而且越来越喜欢做手工,作品也越来越一言难尽。林绛算是手巧的,钢琴弹得不错,水彩画也属于正常水平,可这孩子好像完全没有遗传到,绘画抽象就算了,直到上小学,做出的手工也还是抽象派。兴趣班老师委婉地告诉林绛,可以给孩子换一个赛道,林绛哪里听不出这是没天赋的另一种说法,兴趣而已,她爱做什麽就做什麽吧,于是不再执着于扭转她在这方面的兴趣。只是母亲节这一天,女儿送了她一个木头项链,而且还希望她能每天戴着。林绛看着那串形状并不规则的粗糙项链,终于忍不住了。
“小宝,我们放弃做手工好吗?”
小宝以为妈妈不喜欢,有点委屈地说道:
“妈妈,你不喜欢吗?”
林绛被问住了,怕伤害了孩子幼小的心灵,赶紧违心地回复:
“妈妈当然是……喜欢的,只是……”
後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宝就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这个眼神好熟悉,林绛想起来,那就是何予装可怜时的表情。
“只是妈妈觉得,你只给妈妈做,没有爸爸的,爸爸会伤心的。”
既然不可避免,那就让何予也体会一下。小宝开开心心地答应了,没过几天,做给何予的礼物也好了,是一块木头手表,表盘是签字笔画上去的,上面的数字写得歪歪扭扭。林绛突然想起自己有次过生日,何予带着小电钻在许愿树下刻许愿牌的场景,顿时笑得前仰後合。何予下班回来,小宝便献宝似的把礼物给了何予。林绛本来是看热闹的,结果等了半天,不对,何予这是哭了吗?他把自己那个好几位数的腕表取下来随意丢在桌子上了?把那个用绳子串着的木头手表戴到手腕上了?高兴地举起小宝转圈了?林绛不解,林绛走开。
第二天,林绛在小宝的要求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上了那串木头项链,准备出门去看何予,结果不用小宝督促,何予就戴着那块木头手表出门了?但万一一到公司他就摘下来了呢?于是何予前脚刚走,林绛就把小宝放到後座的儿童座椅上,带着她去了公司。到了何予办公室,林绛立马掀起他的袖口,查看那个丑手表还在不在,结果那个画着歪歪扭扭数字的木头手表,赫然戴在他的手腕上!
林绛还不死心,等何予要去开会的时候,肯定就摘下来的,结果何予去开会的时候,还是没摘!而是戴着那个手表去开了会!还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总是假装不经意地擡手,然後露出自己手腕上的木头手表……
何予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林绛看着他卷到小臂上的衬衫袖子和手腕上那个木头手表陷入了沉思。
“何予,你就戴着这个手表去开会了。”
林绛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陈述的语气。何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略带自豪地说:
“是啊,小宝真的很有艺术细胞,她的手工和我的一样好看,同事们都夸我呢,说这个手表很精致,我就说是小宝做的,大家都很羡慕。”
林绛腹诽,有没有羡慕她不知道,但精致是一点儿都没有的,他们是在骗你啊!另外,什麽叫和你的一样好看!原来他不仅仅是因为感动,而是真的觉得好看吗?你的也没有很好看啊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是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林绛决定放弃了,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地脱掉为了遮住那条木头项链特意穿的外套,把整个项链都露了出来,那些不规则的小木头珠子有些硌人,得找机会偷偷拿出去打磨一下,但不能磨得太明显让小宝看出来……
林绛心想,等孩子大些就好了,大些了就不会再对这些木头感兴趣了。可林绛还是失算了,这就跟中学老师跟你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一样,上了大学你就会发现,并没有轻松多少。等小宝逐渐长大,林绛发现她的审美还是在跑偏,林绛看着靠在自己左边肩上的何予,又看看右边抱着自己胳膊的小宝,再看看这一屋子的丑陋木头摆件,终于闭上眼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