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只要开始忙碌起来,日子就会过得很快。不知道又切了多少次冰西瓜,融化了多少个冰淇凌,夏天终于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再打开窗时,已经入了秋。何予公司的业务最近繁忙了起来,秋季学期还要开始上课,所以婚礼的事大多还是林绛和两家父母在准备,何予会趁着周末或者平时不忙的时候再去帮忙。准备婚礼事务繁琐,难怪很多情侣都过不了这一关,林绛看着那些在筹备婚礼的时候闹翻的情侣,以前只觉得是不够爱,现在觉得肯定不止如此。好在两家人都愿意互相理解,也互相让步,婚礼筹备才能稳步进行。
即使有双方父母和亲友的协助,两人还是因为准备婚礼而忙碌了几个月,转眼到了林绛的生日,两家人都没想马虎着过,可林绛自己觉得,已经有婚礼的事要忙了,生日以後每年都有,下次再好好过。只是何予虽然听了她的话,表面上没怎麽准备,私下里挑了好些东西,在生日前後的一段时间一一送给了林绛。林绛繁忙之馀,总能收到何予准备的惊喜,心里自然开心,只是收了这麽多东西,林绛最期待的,却是何予亲手做的手工木艺。
以前总觉得何予自己做的木头们都很丑,但可能是因为每天都摆在家里看,看着看着,竟然顺眼了许多,甚至稍稍能看出些艺术。林绛心想,果然见面三分情,再抽象的东西天天看也会发现闪光点。终于在林绛生日当天,何予不负所望,送了林绛一对儿摆在木头小盘里的木头小人儿,从头发和衣服能看出来应该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旁边还摆着一只木头小猫和木头小鸟,应该是家里的铃铛和大树。林绛收到了心仪的礼物,面上还在挑剔何予不如小学生水平的上色技术,心里却已经给小木偶们定好了去处。何予心里一直是认定林绛很喜欢自己的手工艺品的,看着林绛表面嫌弃但压不住的嘴角,心里还是觉得熨贴。
马上就到国庆假期,两人今天决定去取婚纱。婚礼要准备的东西远比想象中要多,四个月的时间,真准备起来确实不算宽裕。昨天两人最後去确认了一次场地的布置,今天实在有些不想起来。
“何予,你先起。”
“你先起。”
“你带头示范。”
“你带头示范。”
“那一起?”
“好。”
说好了一起起床,但谁都没动,夫妻俩还真有默契。见对方都没有动作,两人相视一笑,何予重新将林绛揽到怀中。过了近半小时之後……
“何予,我们真的该起了,”
“确实。”
何予先起来,林绛却还是没有动。何予见林绛耍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任由她缩进被窝里。
婚纱从六月份开始确定了婚礼时间後就定做了的,所以这段时间林绛闲暇时间总会稍微运动一会儿,一来增强体质,二来保持身材,别到时候婚纱做好了自己却胖若两人穿上不上去。婚纱拖尾很大,林绛一手轻提着裙摆,一边朝着何予走过来。今天出来得着急,林绛并没有化妆,但素颜的她穿上婚纱,还是让等在沙发上的何予觉得惊艳。林绛走过来,看到看着自己失神的何予,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
“何予,你觉得还可以吗?”
和上次的拍婚纱照定的婚纱相比,这次的更隆重繁复一些,林绛自己很喜欢,但不知道何予喜不喜欢这种样式。何予没有回复,满眼都是爱意,站起身双手握住林绛的双臂,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很美。”
林绛没想到何予看到自己穿婚纱,反应还是这麽大。
“我以为看了这麽多次,你早就脱敏了。”
何予的手没有放开,身体越来越靠近林绛,眼神还是温柔地注视着她,轻笑道:
“如果要脱敏,那需要你每天都穿给我看才行。”
两人身高差二十多厘米,林绛平时很少这样看他,但今天穿了高跟鞋,感觉站在他眼前,离他的唇和眉眼更近了些。一仰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眸,林绛有些害羞,长发盘起,露出微红的耳尖,刚想转过头去,被何予轻轻攫住下颌,耳尖上落下一个轻吻。
婚期将近,地点最终定在了南市最大的一家酒店,但婚房选在哪里却让两家父母犯了难,现在收拾出来一套房子做新房肯定来得及,但是要定在哪里呢?主城,还是新区,还是江区?最终还是何予和林绛敲定,把出阁的地方和婚房都定在了主城区的老房子,林绛在主城区的家里出嫁,婚车队伍在南市绕一圈,经过两人读过书的小学丶初中丶高中,再到大学,到酒店办完婚礼後,两人再一起回到主城区何予家。
国庆假期来得比往常似乎更快一些,婚礼如期举行,何予从主城区的家里把林绛接出来之後,就一直牵着手,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林绛回握住他的手,回以温和的笑安抚他。婚车队伍经过南市最繁华的街道,一路上林绛看到了自己的小学,再到初高中,再到N大的主校区,仿佛带着自己的丈夫,重新走了一遍自己的来时路。
婚礼现场现场的布景是两人和设计师共同敲定的油画风,舞台和背景都是大大小小的油画风花艺,仿佛置身莫奈的睡莲之中。酒店大厅和婚礼宴会厅的大屏上一直循环播放着两人的照片,除了婚纱照,还有两人从小一起拍的合照,此外更多的是一些生活照,铃铛和大树自然也位列其中。何予做饭的照片,顶着被子在阳台做晾被子桩的照片,林绛在雪里奔跑的照片,解决猫和鹦鹉争端的照片,都是很普通的生活记录,但此刻在婚礼气氛的衬托下,却显得格外温馨。
何予对婚礼流程做了些小小的改动,原定是林父牵着林绛的手,走到舞台中央,再把她的手放到何予手里。可何予觉得,这麽多年,自己就像一只风筝,但不管飞到哪里,飞得多高,他的线都紧紧握在林绛手里。所以两人的结合,与其说是林绛把她自己交给他,不如说是何予主动把他自己交到林绛手里。所以这一环节的流程,被何予改成了双方母亲帮两人整理领结和头纱,再由双方的父亲从两边牵着两人的手,走到舞台中央,将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两个孩子的婚礼,两家的老人自然都来了,何予的祖家和外祖,林绛的祖家和外祖,终于聚在了一起。除了亲人,婚礼来宾很多,两家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公司的同事,还有何予和林绛的导师丶朋友丶同门。何予成为了他们同门里第二个结婚的人,他的几个同门和师弟都争着做他的伴郎,说是要离新人近一点,好好沾沾他们的喜气。景雯作为伴娘,自然拿到了捧花,这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约定,程奕的捧花给林绛,林绛的捧花给景雯。景雯现在虽然还在恋爱,但林绛的新娘捧花,从订婚之後开始,就一直在为她留着,她迟早会和相爱的人携手步入婚姻,或者不步入婚姻也没关系,这个捧花所代表的,都是对她的祝福。
举办了婚礼才知道,婚礼对新人来说真的是很有必要的,在双方所有亲人朋友面前完成这样一个仪式,才会对对方的身份有一个确定的认同。因为从小就和何予认识,对他太过熟悉,两人这几年又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哪怕是在领证那天,林绛都对两人身份的改变没有实感。直到婚礼上,双方父亲将她和何予的手放在一起,她才对两人已经变成名正言顺的夫妻才有了实感,也终于在心里确认,和自己青梅竹马的何予,成为了自己男朋友的何予,和自己订了婚的何予,现在成了自己的丈夫。
婚宴直到晚上才结束,等两人回到主城区何予家里时已经夜幕四合。婚礼比想象中的要累,宾客散尽,回到家里只有彼此,两人默契地歪到沙发上,谁也不想动。林绛早就在酒店换上了常服,看着此刻穿在身上的T恤一时有些恍惚,家里各处贴满了红色的喜字,俩人的婚纱照摆在显眼的位置,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她真的结婚了,真的嫁给了何予,真的在今天度过了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天。突然一切都好像梦一样,林绛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何予,他闭着眼,呼吸绵长,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脸色有些微红。
林绛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和鼻子,拇指在他的薄唇上摩挲。何予醒着,却没有动,感受着林绛微热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轻抚,酥酥痒痒。和林绛一样,何予也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真实,客厅灯光明亮,他的眼神和吻都很炽热,同时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容拒绝。林绛像一滩水一样化在他的怀中,何予起身将她抱起,走到一片喜庆的大红色的卧室之中。
白天天气尚好,晚上却又阴沉了下来,没有星月之光争辉,霓虹在夜晚更加明亮了起来。卧室湿热,细密的汗珠自林绛额上流下,默默渗入枕中。汗湿的身子有些粘腻,但此刻何予就窝在她怀里,双臂紧紧圈住她的腰身,脸埋在胸口,林绛动弹不得,也不忍心推开他。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还没完全醒的缘故,何予今天格外黏人,话也很多,脸埋在林绛怀里,说话声音也闷闷的,絮絮叨叨没头没尾地说了好些,远到两人小时候,近到今天的婚礼,想到什麽说什麽,自己说还不算,每一句都还要得到林绛的回应。林绛实在是又困又累,何予却一直闹她不让睡去,林绛无奈,只能嗯嗯的应着。
“小绛,你抱抱我。”
林绛失笑,他就在她怀里,抱得这麽紧,还要她怎麽抱?虽然这样想着,但被枕着的手臂还是揽得更紧了些。
“可能是今天喝了些酒,我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清醒,我怕这一切都是梦,睡醒之後,一切就都消失了。”
“所以我不想今天就这麽结束,如果真的是梦,那这麽好的梦,我想在这个美梦中多待一会儿。”
“你叫我一声老公好不好。”
这个称呼林绛之前也叫过,但从今天开始,这个称呼终于有名有实了,林绛反而有些叫不出口,支支吾吾了一会,小声地喊了一句“老公”。何予自然是不满意,又磨着林绛叫了好几声才作罢。
何予抱着林绛去清洗,回到卧室後,两人都睡意全无。林绛看了看时间,零点已过,已经到了新的一天,从今天开始,两人有了新的身份,其实从领了证那天开始,之後再需要填什麽表格,婚姻状态那一栏里,就要填“已婚”了,家庭成员里,也有了“丈夫”这个新的成员。何予洗完澡後,又把戒指戴回了手上,之前还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但一想到两人的结婚证,再回忆起白天的婚礼,心里逐渐安定下来。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外面的黑暗夜色逐渐褪尽,才终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