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坦白道:“殿下,世人娶妻,最好的情况是选一个对自己有用又跟自己两情相悦的,次一些的便是二者得其一,再次一些的便是二者都不符合,剩下更次的就不必再提。殿下既然开口说了留下正室的位置,便意味着殿下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陆某不才,虽不一定符合跟殿下两情相悦的条款,但一定是对殿下最有用的。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哦?”
“殿下,臣愿为殿下半身,见证殿下登上至高之巅。”
郁林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她确实有这个野心,但世间很少丶或者说几乎没有人把公主跟那个位置联系起来,他们都觉得她成不了事,也没想过她成事的可能。不然当初宁贤皇後换身份那件事,几个皇子的母家不会那麽容易通过。
乔家是拖累,可有帝王加持丶军功加持的沈家不是,尤其现在沈良进了惠宁帝最信任的御林军里,前程直接指向京城兵权。
“我知道。”陆清莳站起来,走到书桌跟前,俯下身去与郁林的视线平齐,他看着那双深色的眼睛,阅读里面的野心与魄力,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在见证一位传奇的诞生。”
“世人对我总有误解,但我本人其实是荒诞不羁的,越是不符合常规的事情越是能得到我的满意。比如乔轻语杀死对他不好的父亲,公主殿下给您换了一个舅家,我自己也是这麽过来的。”陆清莳剖白道,“殿下,您拒绝我无非是担心我不可控,觉得我这样的人不会听从您的指挥,成为您构建伟业中的一环,但没关系,我可以给您我的弱点。”
他靠得更近了:“三年前,我杀死了我的父亲。”
一封信件递到了郁林的眼前:“这就是证据。”
里面写了他如何隔空指挥家中的奴仆封住陆家主的房门窗户,又如何在里面烧了大量的炭火,并且在次日到来之前,开窗通风铲除证据。还写他收买了医生跟验尸的仵作,将陆家主的死因定性为“突发疾病猝死”,并且为了避免再次开棺验尸直接选择火化的方式让他的父亲落了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现在陆家主的棺椁里,有的只是一些陪葬物件。
短短几页纸,确实写尽了这个人的荒诞不羁,也确实展现了他的弱点。在这个时代,哪怕乔轻语那样有缘由的弑父都逃不过一个死刑的下场,何况陆家主对陆清莳并没有不好的地方。
那些世家从来都称赞陆家的父子情深,说难得有世家子弟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样珍重。
要知道,陆清莳的母亲并非出自世家,而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但她偏偏获得了陆家主的喜爱,顶着莫大的压力娶她为妻。甚至在她还在世时,陆家主洁身自好,身边没有一个妾室通房,孩子也只有陆清莳一个。
这样的前提条件,加之明晃晃的事实证据。只要事实爆出来,不管陆清莳有怎样的文采都逃不过一个死字,说不定还会被千刀万剐。
确实是,好一个把柄。
可以说陆清莳把自己的心脏交给了郁林。通常情况下,见到这样一个看似正常的疯子,都应该敬而远之。但是郁林偏不,她放下手里的信纸,微微仰起头跟他眼睛对着眼睛。
“你还想要什麽?”
“我想要殿下的心,算吗?”陆清莳歪了下头,天真中带着疯狂。
他也是想要最佳伴侣的。
“看你本事。”郁林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清莳也跟着笑了起来:“等会儿我就让人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先说好,我与那些人不同,我可不想住进干巴巴的西王府,也不想住进群芳阁。”他矜持地昂了昂下巴,“殿下,正室应当有特殊待遇。”
“我让素雪把河洛院的东厢房收拾出来。”郁林也觉得,对方身为自己的合作夥伴,应该有特殊的待遇。
她握住了永恒控制陆清莳的把柄,当然,私下里还得再确定几番。不过以眼前人的态度,她相信,如果不是源阳离京城有段距离,说不定陆清莳会直接邀请自己直接去挖他爹的坟。
这个把柄的杀伤力甚至超过了乔轻语弑父,直接把陆清莳的可信任等级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合该如此。”陆清莳很满意。
三纲五常中,“君为臣纲丶父为子纲丶夫为妻纲”,陆清莳过去违逆了“父为子纲”,现在违逆了“夫为妻纲”,未来还要违逆“君为臣纲”。
旁人看到了就要拿他做反面例子,但他自己却觉得集邮集得很是全面。用自己母亲的话来说,这或许是有强迫症的收集癖?
他正是听到了郁林娶妻的消息,才打算来自荐枕席的。
一个离经叛道的公子,要配一个同样离经叛道的妻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