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嫽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她都是在书房交代人去办事,现在书房有很多她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不便让外人看见,索性就让公弼等人在外庭等着,反正这里也是说正经事的地方。
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国君的身影,公弼就有些坐不住,抬眼看了对面的先月。
现任的先氏家主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妇人,年岁和岳阳芈相仿,却已经是六卿之一,而且是上三卿之一。
自先祖之后先氏便再没出过上卿,家族地位远不如先祖在时,直到先月继任家主,又因辅佐上任国君有功才让先氏重整辉煌,与狐氏、栾氏并列上三卿。
赵氏和魏氏原来也是上三卿,如今被挤出来了。
而公弼只是上大夫,莫说上三卿,就是想跻身次卿都很难,他的几个儿子也不堪大用,唯有侄儿公磐被国君看中,提拔为血狼卫卫首。
翎羽军分化为三军之后,卫首就相当于是一军主将,拱卫的还是国君府和雍阳城,是名副其实的肥缺,对公氏将来能否更上一层楼有极大的助力。
公弼是为了公磐之事而来,至于被血狼卫抓走的那几个公氏子弟,他反倒不忧心,血狼卫只是抓人又不是杀人,顶多关一两日就放出来。
其他人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事才来求见国君。
前些日有传言说李华殊获宠,国君还派人去了李氏府邸,今日又将李华殊的母亲接来国君府,日落前才离开,如此异常,先月等人不得不借着今日之事前来打探口风。
若李华殊真得了宠,凭她的本事未必不能再掌兵权,到时要清算旧账,位列六卿的几个家族一个都跑不了,先氏更是会被第一个找上门。
五人分列而坐,先月之下是赵氏家主赵谨和魏氏家主魏兰,陈氏家主陈炀则与公弼同列。
上首的宽椅铺着去年冬猎猛虎营供上的黑熊皮,两列鹤形铜灯呈扇形排在双侧,鹤嘴镶嵌的不是放灯油的圆碟,而是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光明璀璨,恍如白昼。
先月盯着其中一颗夜明珠凝思,她知天理擅问卦,前几日掷出的卦象却怪得让她不安。
大凶和大吉并存,连掷三次都一样,她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卦象。
门外响起一阵佩环碰撞的脆响,五人立刻站起来,紧接着赢嫽就迈步而入。
彩羽罗裙铺过商队从西边异域带回来的地毯,黑云一般的衣袖扫过宽椅的扶手,赢嫽没模仿原主那副邪魅一笑歪着半边身体的坐相,而是端端正正稳坐国君之位,吊梢的狐狸眼冷漠又不是威严的扫过去,君王的压迫感如同泰山压顶压在五人头上。
先月心头剧震,方才她在赢嫽身上看到了天下共主的气象。
赢嫽虽是国君,但先前并无共主之象,反而隐隐显出短命的衰气。
身为国君却不利国运,这也太不吉利了,先月也不敢将自己算到的卦象告之旁人,怕给先氏一族带来灾祸。
事实也证明赢嫽并非明君,她暴虐无道,根本就没想过晋国的以后,这样的君主不配先氏辅佐。
天都黑了,赢嫽也没废话,直截了当的说:“你们来的正好,孤正好有事要通知你们。”
国君都自称孤,赢嫽平时不习惯这样自称,现在要见原主的这些臣子了,装模作样她也得学学,说起来都特别奇怪,但她忍住了。
通知?不是相商?
先月有种不好的预感,“君上所说的是?”
赢嫽知道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先月加上那个狐氏家主,这两人的城府最深,不可轻视。
“孤今日命血狼卫抓了十几个吸食花膏的人,此物只要碰过一次就会上瘾,再难戒掉,用不了多少时日吸食之人就会被掏空身体,最后变成仅剩一层皮的干尸。”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经历过鸦片战争,不知道这东西的危害,只知道追求吸食过程的飘飘欲仙,尤其是那些士族子弟,更是将花膏奉为身份的象征,被抓时还死不悔改。
若任由花膏流入民间,只会将晋国祸害成人间地狱。
闻言,先月不语,赵谨和魏兰皱眉,公弼则和陈炀对视,公氏一族最多人吸食花膏,且花膏会出现在雍阳城也是公氏向赵国来的商队花高价买下,赢嫽如今这么大张旗鼓的查花膏,若是查到公氏头上……
公弼一凛。
接着就听赢嫽又说:“花膏的危害远超你们想象,即日起,禁止在晋国境内买卖美人花和花膏,违反者不论出身高低一律严刑处置,赠送也同罪。至于今日血狼卫抓的人,孤会命人将他们单独关押,直到他们戒掉花膏的瘾为止,到时也会让你们进去探视,看看他们是如何毒瘾发作,发癫发狂的!”
她狠狠拍椅,视线逐一扫过五人,不怒而威,“你们身为公卿大夫,明知此物有害却不加以制止,反而纵容族人聚众吸食,孤还未追究你们失察之责,你们倒有脸来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