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内监说,“也让我沾沾榜眼的福气。”
他说完,看向身后端着东西的三人,道:“不过今儿我过来,送的不是笔墨纸砚,而是榜眼的服饰。”
许栀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小黄门的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旁边放着一盏金翅羽冠,和一双鞋履。
“这些都已经熏过香了,明日打马游街时请让他换上,”内监见良吉和王维熙将捧着衣裳端起来,接着道,“对了,今日集英殿唱名,榜眼可能会在殿中多留一段时间,许娘子请别担心。”
许栀和说:“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既然榜眼的服制已经送到,咱家就不打扰了。”内宦客客气气俯身行礼,和身后的三个小黄门一道离开。
良吉:“姑娘,这些东西……”
“放在桌上,你们看顾好了,”许栀和想的很快,“这两日国子监休沐,我去一趟梅府,方梨跟着我去。”
这样大的喜事,应当和梅尧臣说一声。
方梨应了,她拉住许栀和的衣袖,“姑娘稍后,我帮姑娘重新整理妆发。”
等收拾完毕,许栀和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虽然今日在潘楼的时间不长,但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饭菜的香味。
梅府外面,守门的小厮和许栀和已经很面熟了,见她过来,立刻笑着说:“好久不见许娘子过来,今日老爷也在家中,正在与刁娘子在亭中对弈。娘子直接去就可以了。”
亭子是称称出生后梅尧臣在书房旁边竹林新修建的凉亭,准备到时候让她们坐在旁边跟着一道读书,许栀和去过,也还有印象,“好。我这就去找他们。”
梅府的凉亭中,梅尧臣正在和梅静宁坐在棋盘两侧,一旁的刁娘子抱着怀中的称称,站在梅静宁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梅尧臣执白棋,他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哼声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在旁边说话,终究不对。”
刁娘子:“没说棋盘上面的事情。”
梅静宁也附和道:“对呀,母亲没说棋盘,她说过些日子蒸桃花酥,要教我。”
梅尧臣看着站在一边,表情如出一辙的母女两人,心中更憋屈了,“和我下棋还不专心,竟还想着旁的事情。”
“还那不是官人心中记挂着旁的事情,心思不定,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连输好几局了,”刁娘子伸手轻轻拍着怀中的称称,“静姐儿分心,都能赢你。”
梅尧臣讪讪不说话。
梅丰羽正在孝期,郑柏景另投师门,他只剩下陈允渡这么一根独苗苗,自然十分上心。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咂摸道:“这个时辰,集英殿大抵快唱名了。今年是在紫宸殿封赏,也不知道允渡站在哪儿。”
新生的嫩绿色竹叶之间多了一抹杏粉色的身影,梅尧臣定了定眼,才看清来人,“栀和?”
他将手中犹豫半响的白棋丢在了一旁,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你怎么来了?现在你身子重,也没叫辆马车?”
许栀和:“从小院到梅府这几步路,不累。对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说允渡的事。”
梅尧臣紧张地搓了搓手,他观察着许栀和的面色,见她眼眶微红,一时间拿不准她是喜极而泣,还是伤心。
“怎么说?”
刁娘子抱着称称和梅静宁一道走过来,认真地看着许栀和。
许栀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沙哑,她咽了一口口水,一字一句道:“是榜眼。”
一瞬间,连浮动的春风都止歇了脚步,盛开在枝头的桃花簌簌自颤,蜂蝶尽安。阳光落在梅尧臣的脸上,给他脸上镀上一层如梦如幻的色彩。
刁娘子亦然,轻轻摇着怀中孩子的动作都停下了。
梅静宁最先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将许栀和抱在了怀中。似乎是察觉到了许栀和内心的颤动,她细细的两只胳膊收得更紧了些。
十二岁的梅静宁,个子已经快到许栀和的脖颈,这两年她长高了很多,再想像之前那样伸手抚摸她的头顶,已经很难做到。许栀和伸手将她的肩膀搂在怀中。
“榜眼,榜眼……”梅尧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来回踱步,忽地一击掌,大笑出声。
笑声爽朗,触及人心。
“这小子,真争气,”梅尧臣下颌的胡子都在轻轻颤动,朗声说,“亏得我没白教他这么多年。”
刁娘子脸上带着笑,嗔道:“那也不能免了允渡自己肯学。栀和,允渡是榜眼,八成要留在紫宸殿和官家说说话,今日你留在这儿用晚饭,等允渡回来,叫他来接你。”
许栀和很想见到陈允渡,但他有要事在身,能与像她一样牵挂着陈允渡的人呆在一起,会让她没那么孤单。
听她这么说,许栀和立刻应下:“一切都听刁娘子的。”
刁娘子听她答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她将怀中抱着的称称放到了乳母的怀中,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根袖带,利索地将自己的袖子绑在一处儿。
这是她准备亲自下厨的前奏。
许栀和想跟上去帮忙,被刁娘子拦了下来,她说:“我一个人能行,你现在心绪不稳,坐着让静姐儿陪你说说话。”
梅静宁抬头看她:“姐姐。”
许栀和的厨艺一般,她点了点头,引着梅静宁回到了棋盘前坐下,接过了梅尧臣丢给她的一篓子白子。梅尧臣自己则是火急火燎地走到了隔壁的书房,准备写信给梅丰羽。
第134章取字“我无恩师,无以至今日。“……
许栀和与梅静宁坐在凉亭中对弈,两人从天光明亮下到了夜幕深降。
她知道自己的对弈水平,可今日下午和梅静宁的输赢居然对半开,微微诧异之后,反应过来梅静宁正在让着自己。
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不动声色地让着自己,许栀和的脸有点红。好在对弈时她全神贯注,不需要分心去想象陈允渡正在做什么,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梅尧臣和刁娘子已经走到了许栀和的身后站着,在许栀和落子之后,梅尧臣“哎呀”了一声,伸手在棋盘上拿起她刚刚下的那一颗棋子,移动到了另一个位置,“下这儿才对嘛。”
他爽朗大笑,显然觉得自己下在此处精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