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许栀和先是诧异,然后说,“对哦,这些日子来汴京城的书生越来越多,汴河大街上数家客栈都挤满了人。”
许栀和只知道省试和殿试在皇祐元年的上半年,却不知道省试在正月就开始……怪不得那么多的书生,开考前的除夕都不能在家中度过。
她看了一眼显得格外沉默的陈允渡,低下头去看他的神色,“陈允渡,你是不是紧张了?”
她的语气带着笑意。
陈允渡垂着眼眸,本来并无焦点地落在地面上,忽然看见许栀和把头探过来,一张如花笑靥猛然在眼前放大,不可谓不刺激。
“没、没有。”
如果说他心中只有五分紧张,话一出口,硬生生提升到九分。
许栀和没信,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还嘴硬呢。陈允渡,你现在说话都结巴了。”
“你以前说话可是不结巴的。”许栀和伸手掰过陈允渡避开的脸,嘴里浮现一抹浅浅的梨涡,“紧张就紧张嘛,我又不会笑话你。梅公曾经说过,从各地赶到京城的考生足足六千人上下,竞争这般激烈,紧张也是合情合理。你不要害怕,你策论写得那么好,经史通读……”
陈允渡被她捧住脸,避无可避。
耳边轻柔的嗓音像是最动人的天籁,他视线落入一片澄澈干净的溪流,独属于冰泉始解的温暖包围了他。
他听着许栀和堪称絮絮叨叨的发言,同时还能分出一抹心神想东想西。他紧张的从不是经史典籍、策论文章,而是眼前人。
从前的陈允渡顺其自然,无所顾虑,不在于功名利禄和名次高低。现在的陈允渡多了一道执念,那执念伴随他终生,无法可解——他想要站在她身上,成为她非必须、但需要时候一直都在的底气。
这份执念的延申他需要一个更好的名次。为此,他甚至在梅府书房的时候有一瞬间走神,梅尧臣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警示:“欲速则不达。”
若是让功名利禄遮蔽双眼,反而会适得其反。
陈允渡平静地抬头望他,虚心请教。梅尧臣想了想,趁着他复习的时候去找刁娘子商议,最后在他离开之前说:“允渡,我知道你不分神的办法了!”
陈允渡站定。
梅尧臣一口气说:“你可以回去问问栀和,就问……如果我什么都没考中,你还愿意陪我吗?”
陈允渡:“……”
见他这副表情,梅尧臣十分不满。这可是他和刁娘子牺牲了一刻钟的用饭时间,才认真针对陈允渡的执念探讨出来的结果,他哼了一声,“你别觉得不好意思,现在没什么比你省试更重要。左右不过一句话,问一问又少不了一块肉。”
“而且你可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样的话,说给栀和听,保不准她还会喜欢呢!你啊,要多试试说情话。”
陈允渡:“多谢梅公好意。”说完,握伞离开。
……
真的要问出口吗?
这也太像撒娇了。
陈允渡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着梅尧臣在他出门时候说的这一段话,有时候差不多将情绪酝酿完毕,但一对上许栀和的眼眸,又犹豫了起来。
栀和对他的关切溢于言表,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真的还有必要确认一遍情谊吗?
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幼稚,觉得自己心智还很不成熟?只是一个省试就不安定,日后遇到了大事,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扛事?
他想了很多,直到捧着他脸的人语气带上了嗔怪——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许栀和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满。这还是第一次陈允渡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和她说话的时候走神。
陈允渡回过神,“什么?”
许栀和松开了手,背对着他,“你果然没听。”
“是我不该,我不该在与你说话的时候走神,对不起,”陈允渡认错极快,他道歉后,“还请栀和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计较。”
他语气诚恳,将她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
许栀和:“……谁要与你计较。”
陈允渡听着她还有些抱怨,但已经不嗔怪的语气,心中明白她已经不计较了。他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一些,呼吸落在许栀和的耳垂,“就知道栀和待我最好了。我做错了事情,也不会真的恼我。栀和温柔宽和,明理聪颖……”
眼瞅着他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许栀和连忙偏头,脸颊擦过他的唇。
“停停停,”许栀和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陈允渡:“当然有。”
“……”许栀和被他闹得没了脾气,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
陈允渡轻咬了一下她悬停在自己唇畔的指尖,含糊道:“肺腑之言。”
许栀和连忙将自己的手指收回来。
等到失序的心跳声再次平复,脸上没那么热了之后,她看向身边人,“你,你就不好奇刚刚我说了什么?”
陈允渡没说话,却用眼神询问。
许栀和看着他的眉眼,心中忽然起了一抹逗他的心思,她温柔地伸手将他一缕沾在肩头的发丝捋到身后,凑近他耳边道:“好话只说一遍。”
浅幽的馨香靠近,带着醉人的芬芳。
“错过了可就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