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不是我点的。”
陆渊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他的视觉,思绪都沉在那绯红与白玉里。
见他没有说话。
明妩在心里苦笑一声。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会信她。她所有的说辞,在他眼里都是狡辩。
明妩垂下眼眸:“是妾身逾越了。”
松开手,纱帐缓缓垂落。
遮去了帐中春色。
陆渊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失落。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万年古井般的冷寂。
他转身快步离去。
“吱呀。”一声,外间的门被拉开,又轻轻合上。
内室重新安静下来。
明妩躺回到被褥里,身体明明倦怠到了极点,脑子却异常清醒活跃。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呼啸,又似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秦嬷嬷的声音。
“夫人,汤药……备好了。”
明妩猛地回神,这才惊觉窗外天色早已大亮,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锦被,坐起身。
牵扯到身体的酸软,让她眉头紧蹙,但她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
伸手,拿起搭在床头的衣衫,缓慢地,一件件穿戴整齐。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青砖地面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心窜遍全身,却奇异地让她混沌麻木的头脑清醒了。
她走到梳妆台前,透过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看向镜中的自己。
脸色惨白,双眼红肿,长发凌乱,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鬼魅。
她对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镜中人,也回给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够了。
真的……够了。
她闭上眼,深深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自成婚以来,所有的积郁,所有的委屈,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都通通随着这口气彻底吐出去,一丝不留。
简单地用冷水洗漱了一番,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仔细将散乱的发髻重新梳好,攒上一支素雅的青玉簪。
随后走到一旁的案桌边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进来。”
秦嬷嬷捧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中央,一只青玉小碗盛着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郁苦涩的气味,袅袅热气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鼻。
只闻着那个气味。
明妩的胃里就猛地一阵翻涌,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她抬手死死按住胸口,指甲几乎钳进肉里,才将那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强压下去。
没等秦嬷嬷开口催促,甚至没等她递过来,明妩便伸出手,稳稳地端起了碗。
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才下肚,胃里立即翻腾起更剧烈的抗议。
她死死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纤长的脖颈因吞咽而绷紧,一滴药汁顺着她苍白的唇角溢出,蜿蜒滑落,留下一条深色的痕迹。
秦嬷嬷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嘴唇翕动,终究什么都没说,沉默地接过空碗。
转身快步离去。
春楠早已捧着一杯温茶侯在一旁,此刻忙不迭地递上前,声音带着哭腔。
“夫人,您快漱漱口。相爷……相爷不是……不是对夫人您……不一样了吗?昨夜都一整夜宿在夫人屋里,怎么还会……”
春楠想不通。
她听信了林氏的话,在香炉里下药,是想让夫人能有机会怀上嫡子。
只要有了嫡子傍身,哪怕阑院那位再得宠,夫人的地位也无人能撼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相爷竟还会如此绝情。
春楠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听信了明老夫人的话,在那香炉里下药,夫人,您打奴婢吧……”
“春楠,我知你是为我好,可你不该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