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何况夫人本就比常人更孱弱些。
“奴婢这就去膳房,给您拿碗热粥暖暖胃。”
没多久,春楠就气鼓鼓地回来了。
她原本梳好的发髻,如今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扯得皱皱巴巴。
嘴角还乌青了一块。
“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阑院那个蓝莺。她说……她家姑娘要熬药,霸着灶眼儿不让膳房的人给咱们熬粥。”
她只好自己动手,刚把米下到锅里,蓝莺竟一口唾沫啐进了锅里。
春楠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去就和蓝莺扭打在了一起。
“那齐蓝算哪门子的主子?就敢这样作践我们。往后……往后她若真进了门,这府里哪还有我们主仆的活路?”
“夫人,奴婢瞧着……相爷他,他未必是真厌弃了您。定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您该去找相爷,把话说清楚才是。不能平白受这冤屈啊。”
明妩笔尖一顿,一滴浓墨重重砸下,迅速在纸面上晕开。
明妩将这毁了的张纸,抓起,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重又抽出一张新的,铺好,落笔继续抄写。
春楠也不气馁,继续道。
“方才奴婢瞧得真真的,相爷……相爷看您的眼神,分明是在乎的。只是都在气头上,说话才……才重了些。”
“再说,那什么蛊啊,血的,都是那齐蓝的一面之词。她定是偶然得知了夫人身上的印记,才编出这等恶毒法子,来离间您和相爷。”
“夫人,您可万万不能上当。”
明妩将笔搁在青山笔架上。
“你说得对,是该去弄个清楚。”
不过,她不是去找陆渊问,她是要出府去找外面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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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闭阁出来,天还未大亮,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被抛在天边一角。
到了东院,明妩让春楠将抄好的家规送进去,自己则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倚着冰冷的廊柱坐下。
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隐隐约约随风飘来。
明妩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条被枝叶半掩的羊肠小径上,两道身影正缓步而行。
尽管大半身形被横斜的枝桠遮挡,明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前面那个挺拔而熟悉的玄色身影。
是陆渊。
“……相爷,如今离蛊印记已显,时机……”
“……将夫人的血……给齐蓝姑娘……”
“轰!”
一道惊雷在明妩的天灵盖上炸开。
炸得她眼前骤然一黑,双耳嗡鸣不止,整个身体仿佛微尘似地涣散了。
心脏像是被一柄沉重的钝斧狠狠劈开,痛得连灵魂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颗心,碎裂成无数片的声音。
原来,齐蓝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娶她,真的是因为她体质特殊适合种离蛊。如今,他就要将她的血换给他的心上人齐蓝。
眼眶干涩灼痛,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出来。她死死睁大双眼,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挺直的背脊,仿佛一张被强行拉满,终于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弓弦。
一点点,无法控制地佝偻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和水分,肉眼可见地枯萎,衰败。
她捂住双眼,很想哭,却哭不出来了。
原来痛到了极致,竟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