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云手上转动着电容笔,在PAD上直接全铺了一层红色,如果不是怕吓到别人,他还想再画几个厉鬼。
坐在他旁边的柳宾神色认真,他填充的颜色是澄澈的蓝色,他有绘画功底,在铺完底色后立刻构思出整幅画面。
澄净的蓝空上是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白云之下是一排排饱满明亮的黄色麦穗,麦穗被他画出随风飘扬的自然弧度,在麦田的不远处是几个孩子在放风筝。
在麦田的角落,他甚至还画出了晒着麦穗的地面。
沈霁云这一看就不禁入了神,他还注意到这幅画中更寓意深刻的一幕,在那几个孩子放风筝的另一边还有在焚烧麦秆的成年人,黑色的烟雾被微风吹拂飘荡在上空,将本来澄澈的蓝色天空染黑了一块。
柳宾画画的速度很快,在同学们还在构思要用什么样的景色表达秋季的时候,他整幅画已经完成了!
沈霁云脑中冒出一个词——天赋。
美术老师在讲完大致画法后,站在讲台看着班里埋头绘画的学生们。
在一群埋头画画的学生中,歪着脑袋看同桌画画的沈霁云格外显眼,美术老师认识沈霁云,也知道沈霁云从小就学过画画,水平还不错,现在出神看着别人画画是自己都画完了?
她脚步很轻地走到沈霁云身边想要看看沈霁云画了什么,这一看之下,只看到那鲜红色极具冲击力的底色——
美术老师没好气地对沈霁云问道:“沈班长,你脑中的秋天是红色的?”
眼看着美术老师要对自己发火,沈霁云眨眼笑了下,他对美术老师指了指柳宾,轻声说道:“我在看柳宾同学脑中的秋天。”
全神贯注沉浸在自己世界画画的柳宾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美术老师的目光看向柳宾手上的PAD,这一看之下也不禁有些入神,在柳宾添补完画面细节后,他认真的神色一松,脸上也扬起一抹笑,看样子对自己的这幅作品也很满意。
还没等他仔细欣赏自己的画作,美术老师的声音传到他耳中:“这位同学,你画画非常有天赋,是从小就开始学的吗?”
柳宾猝不及防之下抬眸看向美术老师,撞进一双满是赞赏的漂亮眼睛中,他有些慌乱,急促地挪开视线,小声回道:“我没学过,不过有时候自己会在家画画。”
美术老师由衷赞叹:“很漂亮干净的颜色搭配,主题也很有深意,这位同学,老师可以在下节课用你这幅画当做范本给同学们讲解吗?”
柳宾脸红起来,几乎是结巴着回道:“可、可以。”
美术老师对柳宾笑了起来:“那等会儿你把作业发到班里的美术群里,有你这幅作品在群里,说不定能激励其他同学们呢。”
美术老师对柳宾夸完后,又看向沈霁云的PAD,她表情以肉眼可见的兴奋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沈班长,你前两节课的画画还很正常,怎么今天这节课就成这样了?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
除了美术老师之外,她还担任着学校的心理老师,她经常说一个人的画作就能看出对方内心的真实世界,她即是美术老师,也是希望能帮助学生解决心理问题的心理老师。
“季老师,我没事。”
沈霁云对她笑了下,将暗红色的底色撤销,重新换了个颜色,然后随手画出学校一角的梧桐树,落叶缤纷,飘飘扬扬,秋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季老师这才满意离开。
在季老师走后,柳宾才开口说话:“沈同学,你画的真敷衍。”
沈霁云轻咳一声:“被你看出来了。”
柳宾看着他的画作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沈霁云,重重点头:“特别敷衍。”
沈霁云和他对视着,俩人都笑了起来。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老班将沈霁云和柳宾喊到教室外,在俩人手上分别放了一把钥匙:“你俩被分到了一个宿舍,608,现在就你们两个人。”
他说着,先是看了眼腼腆的柳宾,最后又看向沈霁云,对他叮嘱道:“柳宾同学刚转学过来对学校还不熟悉,你多照顾点他。”
沈霁云点头。
他和柳宾回到宿舍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宿舍环境还算不错,四张床,每张床下面都是独立书桌和收纳柜,除了独立书桌之外,在宿舍中间还有一张长桌,喜欢安静的可以在独立书桌拉个帘子自己学习,喜欢热闹的学生就可以和室友们一起在长桌上学习共同讨论问题。
除此之外,宿舍还配有单独的卫生间以及洗衣房晾衣区,比某些大学的居住环境还要好。
沈霁云在心中评价,男生宿舍除了没有电梯简直完美。
他心里刚这么想就听到柳宾说道:“我们住在六楼,要是有电梯就好了。”
“听老班说,居住环境太好容易有惰性,所以学校在盖男生宿舍的时候特意没安装电梯,就是要告诫学生们,如果连楼梯的几步路都不愿意走,还怎么走出光明坦荡的未来之路?”
沈霁云将老班的话复述出来后,和柳宾一起笑了起来。
柳宾摇了摇脑袋:“宿舍环境都这么好了,要有惰性早就有了,还差电梯嘛。”
不过短短一天的相处,柳宾已经把沈霁云当成朋友了,他在洗漱后将自己的东西放进衣柜,然后坐在床上小声说道:“沈同学,你人真好。”
刚洗完澡的沈霁云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笑盈盈地说道:“我觉得你人也挺好的,长得不错,画画好,听课还认真。”
柳宾被他夸得脸红,他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么好,我爸妈总说画画是不务正业,他们在家时候我从来不敢画画,他们只让我学习,每次我画画被他们发现他们都会很生气。”
沈霁云听到这话擦着头发的手微顿,他有些惊讶:“你爸妈的掌控欲好像很重?”
柳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小时候我画了一幅蝴蝶,当时的玩伴都夸我画得漂亮,我特别高兴,想把这幅画送给爸妈,但是爸妈那天在吵架,看到我这幅画非但没有高兴,还将那幅画撕了。”
“那时候我才五岁,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蝴蝶蓝色的翅膀被撕碎,碎片洒在我的头上,爸妈让我滚,以后再画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就把我关起来饿一天。”
“在那之后,我爸妈也不再让我跟之前的玩伴一起玩耍,说他们会带坏我。”
“所以,我一点都不好。”
柳宾语气消沉:“沈同学,画画真的是不务正业吗?”
“怎么会?你爸妈是在说季老师不务正业吗?那些插画师不务正业吗?国画大师不务正业?”沈霁云语气平静,“没有不务正业的兴趣爱好,在你爸妈眼中的不务正业实际上是某些人热爱的工作,是通往艺术的阶梯,是灵感碰撞的激情,更甚者还能给国家带来荣誉,怎么能用不务正业来形容画画?”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柳宾愣在床上,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但是眼中早已经熄灭只在画画时才会亮起的光在听到这些话后熠熠生辉。
“沈同学,你人真的很好。”柳宾喃喃自语道,“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些,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