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菜上齐,两人才动筷。饭间,太后又好奇问林听和皇帝是如何遇见的。林听摸不准太后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捡了些有的没的说,只想着裴行简快点把他带回去。
跟长辈吃饭压力可太大了。
裴行简先是回了重华殿,他离开了小半个月,堆积的折子都快成了个小土堆,等折子批完,他又召见了几个大臣商量各项事宜,等到结束,已经是未时了。
赵德海端着一碗海鲜羹进来:“皇上,先吃点东西吧,可别熬坏了身体。”
裴行简接过,瓷玉勺绕着金玉碗沿点了一圈,舀了一勺进口。不经意问道:“林听还在太后宫里?”
房梁上突然垂下来一个黑色身影,赵德海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皇上的天玄卫,只为皇帝一人办事,来去无影,除了皇帝没人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就连他来来去去能见到也就那么几个熟面孔。
“回圣上,林听在太后宫中吃完午膳,现在正被太后留在偏殿小憩。”
裴行简指腹摩挲碗沿,瓷玉勺叮地放回碗里,垂下眼睑说:“外男与太后终究有别,去把人带回来。”
赵德海便带着人匆匆赶往慈宁宫。
这边林听躺在软床上,再一次感觉到生无可恋。
他最开始想的只是来吃个饭,等吃完了太后就把他送回去,可如今饭是吃完了,但他人却回不去了。且看走前裴行简那神态,难不成根本没想到要把他带回去,还是就放任他在太后这儿自生自灭。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这跟把人带回去就不管的渣男有什么区别。林听越想越气,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床拿过外袍披上,这外袍还是在别苑时赵公公特意找附近成衣铺子买的,大小尺寸倒挺合身。
他过去开了窗,这会儿因着太后要午睡,院子里都透着一股惬意安静,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就连门口的小厮也打着瞌睡。
忽地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林听打眼一看,那不就是赵公公嘛?他当即扒上窗棂朝那边无声张嘴:“救救我——”
赵德海带着天玄卫的人进了慈宁宫大门,一转头正好看见某人从窗口望出来的眼神。他读懂了林听的话。
赵德海欣慰,看看,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更向往陛下身边的。
此时太后已得知重华殿来了人,起床梳妆。
赵德海在门外等了片刻,就见正殿大门打开,谢太后走了出来。
“今日赵公公怎么有空往我这慈宁宫来。”谢太后换了一身更华丽的双凤缠枝大衫,霞帔上锈金云霞龙纹,内以红罗铺底,头戴龙凤冠,两侧缀珠玉宝石连接的挑牌,更显大气庄重。
她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冷脸看着下方的不速之客。
赵德海恭敬道:“太后娘娘金安,圣上头疾发作,命老奴前来将林听带回去。”
太后有心想把林听留下,但林听入宫本就是作皇帝的药,她没有把人留住的理由,只能道:“人就在偏殿,劳烦公公自己去一趟。本宫还要找林听谈话,等用完了劳烦公公给送回来。”
赵德海躬身行礼,又说:“圣上来前说了,林听乃是外男,在慈宁宫中多有不便,圣上已为林听择了住处,还请太后娘娘不必烦心。”
意思就是人你别想再带回去。
谢太后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殿。
等赵德海打开偏殿大门,就见一个月白的身影朝他扑过来。
“呜呜,赵公公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林听看到亲贴的人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大哭。
“哎哟,林先生快住嘴,这儿可是慈宁宫,要说什么等出去了再说。”赵德海被抱得一个趔趄,心说这孩子还挺皮实,给他撞得后退了几步。
好在见林听这样子也是不想呆在慈宁宫的,就这么一小会儿,给孩子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赵德海带着林听出了慈宁宫。
路上,林听询问:“赵公公,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赵德海说:“圣上在重华殿等您呢?”
林听紧张起来:“皇上要见我?难道他头疾又发作了?”
赵德海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等会儿您就知道了。”
等到了重华殿,林听跟在赵德海身后轻声进门。
案桌后的那道身影坐得端正挺拔,一身金鹤缠枝纹外袍浅浅披在身上,手里端着折子,眼眸垂视,眉骨深邃锋利,薄唇相贴,下颌紧绷,墨发被束在脑后,金冠包裹。听见声音连眉头都未动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