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大学时的死党。”汤川说着露出一口白牙,“所以他和石神等于也是同学。不过他们两个,在发生这次的事件前好像一次也没见过。”
原来如此,靖子恍然大悟。之前她一直想不透,这个副教授为何会因为这桩命案来找石神。
虽然石神什麽也没透露,但靖子之前就在怀疑,他的计划之所以会露馅,八成和这个汤川插手有关。和刑警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而且还拥有共同的友人,这点想必在他的计算之外吧。
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竟然打算说什麽——?
“我对石神自首一事感到很遗憾。”汤川一开口就直捣核心,“一想到像他那麽有才华的人,今後只能在监狱里运用那个金脑袋,身为一个研究者我实在很不甘心,太遗憾了。”
靖子听了不发一语,放在膝上的双手用力交握。
“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我是说对你。”
靖子感到汤川转身面对她,顿时浑身僵硬。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对你做出那种卑劣行为。不,‘无法相信’这个说法还不够适切,应该说我压根就不相信。他……石神在说谎。他为何要说谎?既然背上杀人犯的污名,照理说就算再撒谎也毫无意义,但他却说了谎。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谎,并非为他自己而说,他是为了某人隐瞒真相。”
靖子咽下口水,拼命调整呼吸。
此人已经隐约察觉真相了,她想。他知道石神只是在包庇某人,真凶另有其人,所以他想救石神。该怎麽救呢?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让真凶去自首。让真凶招认一切。
靖子提心吊胆的窥视着汤川,没想到他竟然在笑。
“你好像以为我是来说服你的。”
“不,我没有……”靖子慌忙摇头,“而且说到说服,我有什麽可让您说服的?”
“说的也是。我的确说错话了,我道歉。”他低头鞠躬,“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所以才来找你。”
“到底是什麽事?”
“这个嘛,”汤川学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我想说的是,你对真相毫无所知。”
靖子惊讶地瞪大了眼,汤川已经不笑了。
“我想你的不在场证明,大概是真的。”他继续说,“你应该真的去过电影院,包括令媛也是,你们母女并未说谎。”
“对,没错,我们根本没说谎,那又怎样?”
“但你心里应该也在奇怪,为什麽你们用不着说谎,为何警方的追查这麽松懈?因为他……我是说石神,早已安排好让你们面对刑警的质问时,只要说实话就行了。无论警方怎麽步步进逼,他都已安排好让警方无法将你定罪。至于他到底是怎麽安排的,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你只晓得石神好像用了什麽巧妙的障眼法,却不清楚实际内容。我说的对吗?”
“您在说什麽,我一点也听不懂。”靖子对他一笑,但是连她自己也知道脸颊在抽搐。
“他为了保护你们母女做了极大的牺牲,那是你我这种普通人连想都想像不到的壮烈牺牲。我想他大概打从命案一发生,就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决定到时要替你们顶罪了,因为他的所有计划都是以那个为前提设计出来的。反过来说,唯有那个前提绝对不能瓦解。但那个前提实在太残酷,任谁都会退缩,这点石神自己也知道。所以,为了让自己在紧要关头无法反悔,他事先断了自己的退路。同时,那也正是这次最惊人的障眼法。”
汤川的话令靖子开始混乱,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说什麽。然而,却又有一种卫击非比寻常的预感。
此人说的没错,靖子完全不知道石神设计了什麽障眼法。同时,她也的确感到奇怪,为何刑警对自己的攻击没有想像中激烈。老实说她甚至觉得刑警们的再三盘问,根本找错了方向。
而汤川知道那个秘密何在——
他看看表,也许是担心剩下多少时间。
“要告诉你这件事,我实在很为难。”事实上,他也的确痛苦地表情扭曲。“因为石神绝对不会希望我这样做。不管发生了什麽事,他一定希望至少不让你发现真相。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你如果了解真相,你将会终生背负比现在更大的痛苦,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让你明白他有多爱你丶是怎麽把全部的人生都赌下去,那他未免牺牲得太不值了。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但看到你这样一无所知,我实在无法忍受。”
靖子感到心跳剧烈,喘不过气,几乎随时都会昏倒。汤川想说什麽,她毫无头绪。但从他的语气,她已察觉那个答案必然超乎想像。
“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有话要说,就请你快点说。”她的措辞虽然强悍,声音却虚弱得颤抖。
“那起命案……旧江户川杀人命案的真凶,”汤川做个深呼吸,“就是他。是石神没错。不是你,也不是令媛,是石神杀的。他并非冒名顶罪,他才是真凶。”
眼看靖子听不懂这段话,呆坐当场,汤川又加上一句“不过。”
“不过那具尸体并不是你的前夫富坚慎二。虽然看起来像是,其实是另一个人。”
靖子无法理解汤川的意思,但当她凝视他那双在眼镜後面悲伤眨动的眼睛时,她突然完全明白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用手捂着嘴。因为太过惊讶,令她差点惊声尖叫。她全身的血液沸腾,紧接着却又全身发凉失去血色。
“看来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汤川说,“没错,石神为了保护你,犯下另一起杀人案,那是在三月十日,真的富坚慎二遇害的隔天。”
靖子几乎晕厥,连坐都快坐不住了,手脚发冷,全身起鸡皮疙瘩。
看花冈靖子的模样,八成是从汤川那里听到了真相,草薙推测。就连站在远处都看得出,她的脸色发白。这也难怪,草薙想,听到那样的真相,没有人会不震惊,更何况她还
是当事者。
就连草薙,至今都还无法完全相信。刚才,初次听汤川说明时,他觉得怎麽可能。虽然在那种状况下汤川应该不会开玩笑,但那个说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有那种事,草薙说。为了掩饰花冈靖子的杀人,又杀了另一个人?天底下哪有那麽夸张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被杀的到底又是什麽人?
被他这麽一问,汤川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那人姓名,不过我知道是哪里的人。”
“这话是什麽意思?”
“在这个世上,有些人就算突然失踪,也没人会找他,甚至不会有人担心他。想必也不会有人报案。因为那个人,大概过着和家人断绝关系的生活。”汤川说着指向刚才一路
走来的提防沿岸小径。“你刚才不也看到那样的人了吗?”
草薙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汤川的意思,但是看着他指的方向,终于灵光一闪,他不禁屏息。
“你是说那里的游民?”
汤川没点头,却说出下面这番话:
“有个收集空罐的人你注意到没有?他对住在那一带的游民了如指掌。我找他一问之下,据说大约一个月前,有一个新夥伴加入。不过说是夥伴,其实也只是共用同一个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