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萧念念都仿佛被那蒸腾的热浪烫到,连退了几步。
但三十来个宗门,攻势何止是骇人!
玉清宗修士捏碎本命玄玉,灵光飞转间化作澎湃的灵流将自家面前的火云冲破。
紫霄宗祭出无数盏招魂灯,召出数不清的邪魂恶鬼,苍白腐烂的长舌从地缝中伸出来,化作枷锁缠向江停云。
木意谷的丹修抛出八卦炉,巨大的光晕无死角地笼罩住整个战场。
清羽门的坤道身化灵鸟将赤霞片片撕裂。
……
江停云旋身而起,踢开抢到他身边的修士,剑锋横扫之处,仿佛空间都被斩出不会愈合的灼痕。
萧念念一时间眼花缭乱,大多数时候连他人在哪里都找不到。
只能看到凌绝宗唯一没有被困住的江柏言站在战圈之外,缓缓抽出长剑,却犹豫着迟迟没有加入。
还有被安置在一旁的琼瑶,她脸上满是血痕,曾经越美艳,此时越诡异。
她的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甚至闻不到血腥气,但修士的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问道:“云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江柏言,你这个老匹夫,你在哪?”
战圈里的人终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终于,在萧念念看得心中已经毫无波澜甚至想吃爆米花了的时候,听到江停云轻声道:“烬灭。”
断裂的剑鞘自地上跃起至半空,被一把灵火瞬时间重铸,又组合完整。
江停云归剑还鞘的轻响,像极了引燃这片世界的火石声,无数道剑形火焰从地脉中喷涌而出,剩余的十几个宗门仙首在这火瀑中挣扎冲撞,渐至声息全无。
江停云青衫之上同样被鲜血染红,萧念念凑近了看,并不全是别人的,上上下下加起来,大小伤口也是难以计数。
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揪心,撇了撇嘴,开口道:“犟种。”
江停云伤势虽重,仍然站得笔直,看了一眼始终持剑未动的江柏言,回到琼瑶身边扶住她,被她反握住急切道:“你杀人了?”
那样浓重的死气和杀机,连她也能感知到。
他道:“嗯。”
“什么?”琼瑶听不到。
江停云没再说话,大概是把声音传到了她的识念里,她道:“不行,现在不能走!为师之所以事先没有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能同这件事撇清关系!你怎么能牵扯进来?你要清心修炼的!”
萧念念不知道江停云又对她说了什么,只见琼瑶摇头:“不,你还不懂。只要有人,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宁静。纵使你修为深厚,他们总有各种空子可钻。”
她像是想起什么往事,叹息一声,又道:“想让一个人好,难如登天,但要想毁掉一个人,却有的是法子。”
“你一天不飞升,为师总是不放心。”
江停云单膝跪在她身旁,低头拭去从衣袖中不断流到手背上的鲜血,神色很淡。
萧念念听不见他说话,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她忍不住又凑近了些,想从他神色里瞧出些情绪来,喃喃道:“你会伤心吗?还是会觉得轻松?”
自然是没人回答她的。
又见琼瑶已经浑浊的眼中忽地放出神采,说道:“对,还有一个法子,我想起来了。江柏言死了吗?”
江停云又向江柏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大概顾忌着困阵中的凌绝宗众人,还有刚才撤出战圈得以生还的那些人,总之,始终没有到母子身边来。
萧念念不知江停云是怎么跟琼瑶说的,只听到她略显低落道:“死了?他死了?他……竟然帮了我们……?”
她身躯晃了晃,被江停云扶住。
“云儿,江柏言既已身死,凌绝宗大概会由悟真接任宗主。他与你向来交好,你一定要让他将你囚于春闲岭的古禁地,那里地脉灵力充沛,且禁制稍加改动便能隔绝那些妄图复仇的蝼蚁!只是那地方有些污秽……”
“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你答应为师,务必日日修行不怠!”
“再有几十年,你定能越过渡劫一举飞升。此后千年万载,世人都知道我琼瑶的儿子飞升成神!”
“你为何不说话?快答应。”
琼瑶脸上不知是伤心还是忐忑,总之有点可怖,等了一会,她伸出还在渗血的手,一点点抚上江停云的脸:
“我为了你放弃玉声阁宗主之位,放弃显赫仙途,呕心沥血教导你二十年,这么一个要求你都不肯答应为师吗?”
江停云喉结滚动,握住剑柄的手骨节发白。
琼瑶终是缓缓露出笑意:“好,这样才不枉为师一生为你。”
“云儿,还有活人吗?没有的话就拉凌绝宗那些沐字辈的元婴来,镇魔阵已被我破开,把人扔进去便是。”
“五行之属已难以讲求,只好多投些进去。放心,修真界和悟真将来都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即便多杀了几个人,让他们将你囚进春闲岭也就是了。”
江停云退开半步,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站了一会。
大概是他传讯说了什么,琼瑶点头,脸上尽是满意之色:“好,好,做得好。去剑庐,为师再做一次你最爱的榆钱馍馍吃,好不好?”
许是记忆太过久远,江停云似乎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被她抹上血痕的白皙脸庞上现出一丝动容,无声地点了下头。
琼瑶道:“去之前,先将我带到镇魔阵,我要关闭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