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危难念念,你不要有事
所幸这盘草是地里随处可见的香附子,少量进食无毒,凌子翊只吃了一筷子,应当不会有事。
凌晏池窘迫至极,将那盘东西端走了。
姜芾觉着他今日甚是奇怪。
他一个当官的,还是那等优渥出身,好端端地非要来下地干活,连韭菜都不认得的人非争着来下厨。
出了这个插曲,一顿饭用得索然无味。
大伙各自收了碗碟去洗,凌晏池蹲在姜芾身边替她接水。
姜芾从他手中接过水盆,不让他沾身:“你去歇着吧,我来就行。”
左右他也不会干,别把她的碗给砸了。
凌晏池不愿移步,挨着她蹲下:“我来洗,你来擦吧。”
姜芾起身,甩了甩指尖的水珠:“不用了,我一个人反倒快些。”
她朝旁边走了走,再次蹲下时已与他隔了一条道。
凌晏池眼看这条空荡荡的道,只觉比从长安到江州还宽。
“念念,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你做的这些,我也可以学着做,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看到,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的,没有什么到不了的距离。”
姜芾这下才看懂他今日这般殷勤的目的。
她低头擦着碗,淡淡答:“我做这些,是因为我要吃饭,并不是我乐意做,我喜欢做。你不做这些,自然也有饭吃,所以你不是必须要做这些,不会也没关系,自然有人认得韭菜,会端上桌给你吃。所以不存在我给你什么机会,一定要你去做什么。”
她看出了他的企图,他无非是想向她证明自己,证明她能干的他也会干,证明他不是那般高高在上、难以接近。
可他想的还是太浅了,就好比树的根不同,延伸而出的枝叶也就不一样。
一枝青松枝桠,再怎么向旁边的樟树靠拢,都不可能变成樟树枝叶的。
从前他的心思高深莫测,如今却能一眼被她看穿,发觉里头装的都是浅显幼稚之物。
有些事,三年前她就看懂了。
而这个三年前教会她看清的人又不懂了。
“我只是,看你太累了,想帮一帮你。”凌晏池两瓣唇抿成一条线。
姜芾摞好碗,始终不曾领他的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每个人都有擅长之事,我会些医术,就帮百姓看看病,你博览群书,自然是坐在高位上。”
树梢碎叶沙沙簌簌,在凌晏池眼底投下一片阴翳,他心肠晦涩,喉头滚动。
他听出她话中之意,她还是在意他们的门第。
他都跟她说了这些都不是问题,她为何就不信任他呢?
有时候他真想把她抓进怀中,抱着她问问,她为何就这般狠心。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做到这个地步,她都没有一丝动容,还是一次次地拒绝他。
最终,理智战胜了这等荒唐的念头。
他不能这样。
她还愿意跟他说话,可见上次说不再与他相见做不得数。
他若谨言慎行、克己复礼,还能来找她的。
他守着这最后一次念想,告辞离去。
往后的几日,玉泉庙那边工期紧凑,也到了封盖屋脊的步骤,一刻也马虎不得。
他一连有三日晚上都歇在山上。
中秋佳节临近,工匠们也盼着那晚能在家与亲人团聚。
有人凑上来问:“凌大人,中秋那日放假吗?”
“放。”夜间萤火闪闪,凉风习习,凌晏池毫无架子,与他们坐在树下闲谈。
官府虽未明说放假,不过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这段时日辛苦诸位了,我会向县衙反映,中秋放假一日。”
“我都半个月没回家了,想我媳妇了。”年轻男子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白牙,“大人,您如此年轻有为,想必也成家了吧?”
凌晏池捻起一只大伙摘来的野莓果,入口酸涩,忽然就想到了她,“娶过妻,但是和离了。”
方才那男子替他打抱不平起来,“大人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哪家娘子嫁了您还会与您和离啊。”
像凌大人这样的男子,打着灯笼都难找,真到和离这个地步,怕不是女方不好相与,不识好歹?
“不。”凌晏池反驳,“她很好,是我当初薄待了她,等我意识到,早已为时已晚。”
他也的确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那人讪讪一笑,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劝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人这等家世学识,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
凌晏池摇摇头,接过身旁人送来的温酒,抿了一口。
天涯何处无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