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子满脸笑意,跟明鸿非寒暄两句,顺便拍了两下许嘉遇的胳膊:“我这孩子,这些年辛苦你照顾了。他大了,以後还是少叨扰你为好。他今年考得也不错,我替他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很快就要走了。”
明鸿非微微挑眉,眼神掠过明初,微笑:“前途无量,伯父好福气。”
许老爷子爽朗一笑,好像那些丑闻全都不存在一样,仿佛身边就是他疼爱了十多年的亲孙子,他说:“孩子们出息,我就是明天就闭了眼,心里也踏实。”
明初没听他们装模作样,只是看着许嘉遇,他也在看她,眼神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爱意,他无声说:好喜欢你。
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喜欢到看不得你有任何的委屈和不甘,我当然知道人不可能万事顺心,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和地位,经历一些束缚和压迫,似乎也算公平。
可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你被人逼到穷巷,只能蛰伏等待时机。
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自信从容踏进小巷子,身边无数保镖和助理开道,挥挥手就能摆平一切的神明一般的存在。
“你要出国?”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他被冷得满脸苍白,点头:“嗯。”
明初终于想起他这阵种种的不对劲,他其实一直在跟她告别。
好,好得很。
明初转身就走,许嘉遇只觉得心脏像是空了一半,他下意识去抓她手腕,固执地不愿意撒手。
“跟我说说话吧!别走。”他恳求。
许老爷子罕见地没有介意,神色甚至称得上慈祥和蔼,帮忙打圆场:“小孩子们聚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好歹一起长大的,确实更亲密点。”
明鸿非笑了笑,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也没看明白这老狐狸葫芦里卖什麽药,于是擡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让他们聊,我们去那边坐坐。”
人走了。
明初拉着他去往空的休息室,反手锁门,差点擡手给他一巴掌,掐着他脖子,第一次真的生气,眼神里冷漠含恨:“你答应他什麽了?”
许嘉遇垂着眼睛,眼神比悲伤还多一份悲伤,他小心翼翼抚摸上她攥着他脖子的手,轻声说:“他答应把南城一整条産业线给你爷爷,他想要这个很久了。”
明家想要是因为情怀,许家不给是因为真的是动脉,割了会出事,可许家现在愿意给,必然有更大的饵料喂进去。
“我问你答应他什麽了!”明初隐忍着盛怒,“你是不是有病?”
许嘉遇脸色苍白,但态度却有种无声的坚决,“我早就病了,没有你我可能就死了。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去小白楼吗?我不是遛狗掉进池子里的,我自己跳进去的,我犯病,看到池子里有东西,我想捡出来,其实什麽都没有,狗把我拖出来了。”
明初愣住片刻。
许嘉遇扯着唇角笑了笑:“我幻听,幻视,不正常,暴戾,靠暴力才能发泄,遇见你之後,就很少了。但总怕你发现,发现我就是个神经病。我讨好,顺从,我害怕你丢掉我,我甚至想,你不要我,我就把你关起来……”
明初凝视他,像在观察,怀疑,不相信,她查过他,包括他从小到大的就诊记录。
不过他们经常出入的私立医院,就诊记录好拿,他也可能去别处就医。
她冷笑一声:“那你确实病得不轻,都开始妄想症了。”
明初欺身上前,一个擒拿锁住他双手,反身把他压在墙上,贴着他耳朵说:“讨厌自以为是的人,真以为自己伟大深情?割地赔款换点芝麻绿豆,你确实有病!腻了,我玩够了,以後有多远滚多远,见了我绕道走……哦,对,你要出国了,本来也见不着了,好走不送!”
明初甩开他,拍了两下他的脸,指甲划过他颈动脉,在他喉结那颗小痣上停留片刻,她用力,在上面留下一点印子,像是要亲手毁掉中意的艺术品,然後冷漠地看着他。
“滚!”
许嘉遇却颤抖地抱住她,眼眶红得滴血,眼泪啪嗒一声滴落地面,他轻声迷茫地说:“你真的不要我了。”
明初只觉得头疼欲裂,她长这麽大从没这麽失态过,甚至某一刻想掐死他,她想起很久前,她刚撩拨他那会儿,有次赵懿宁跟她吵架,俩人两天没说话,陈抒宜来找她,偷偷告诉她,赵懿宁气哭了。
她思索片刻给赵懿宁发消息递台阶:给我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没想到发去了他那里。
他乖顺地发过来语音:“哦,对不起。”
陈抒宜听到他声音,好奇探头过来看,笑得不可抑制,半晌才说:“不是,好学生这麽好欺负吗?”
明初也没想到,逗他:我不喜欢没有主见的人,拉黑了。
他又发来消息:对不起,我没什麽朋友,不太跟人相处,所以觉得你这麽说,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傻子。
明初也被气得眼眶泛红,她深呼吸,又问一遍:“你答应他什麽了?”
许嘉遇垂着头:“能别不要我吗?”
“我问,你答应他什麽了?”
许嘉遇眼神开始没有焦虑,赤红又诡异,像是魔怔了:“别不要我,求求你。”
“许嘉遇?”明初拧眉。
他小心地上前一步,嘴唇都在颤抖,声音很轻地说:“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