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电话叫了早餐,然後就等着。
一边等她,一边低着头看手机,苏黎打来很多电话,他发现有一通接通的,眉心微微蹙了下。
他自己接的,还是明初帮他接了?
明初简单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没换衣服,裹着睡袍,都没看他两眼,径直过去吃早餐,顺便评价一句:“酒量真差。”
许嘉遇宿醉,後半夜几乎又没睡,用脑过度导致现在大脑褶皱应该很平滑,智商应该还没草履虫高,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然後垂眸:“抱歉。”
又抱歉,哪来那麽多歉要道,苏黎每天都教他些什麽?
哦,可能只教他要努力学习,然後忍耐忍耐再忍耐了。
想到这里,顿时有点不爽。
印象里苏老师都很温柔,也很耐心,她教钢琴是个非常负责任的老师。所以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觉得许嘉遇大体是个幸福的小孩。
蒋政宇说他平时太压抑了,她也没太在意过。
哪怕是她自己,一个什麽不都缺,想要的东西很少得不到的人,都不敢说自己这辈子顺风顺水毫无烦恼和痛苦。
生活不就那样,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但她昨晚接到苏黎电话的时候,还是拧了下眉。第一次有点好奇,他到底怎麽长大的。
她记得电话响了很多遍,她没想接,谁会在满脑子废料的时候接爸妈的电话,还是对方妈妈。
但一直响,她就接了,只是还没想好怎麽解释自己拿着他电话这件事,苏黎自顾自开了口:“嘉遇,你终于接妈妈电话了。”
她的声音很疲惫,带着哭腔。
恍惚想起来,小兰说他们似乎吵架了。
明初一时没吭声,对方沉浸在悲伤里,也没注意到对面根本不是自己儿子,低声说着:“妈妈实在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竟然是那种……很软弱的人。可我又有什麽办法呢,除了你,我什麽都没有了。但我总觉得你和我很遥远,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听话,但更多时候觉得我根本不了解你,你怎麽……怎麽能那样呢。我欠他的太多,我真的……欠他太多,害了他一辈子,你怎麽能……怎麽能就那麽把他送进监狱。你让妈妈觉得很陌生,嘉遇,我快要不认识你了。我太难过了,嘉遇,我真的……好痛苦。”
明初直接挂了电话,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开口骂人。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大概是看不到别人的痛苦的,哪怕那个人是她儿子。
吵架完,冷静後,儿子已经离开家逃离了,打了那麽多电话,接通後却没有一句关心,不在乎他在哪儿,似乎也并没有试图深究一下他为什麽会想要做那些事,在儿子明确指出她“软弱”的时候,也没想过作为一个母亲是否该为孩子遮风挡雨,还在反复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无力。
明初对她的印象因为这麽短短一段话彻底颠覆,似乎也有点明白许嘉遇为什麽会是那麽一个人。
明初回过神,擡眸看了他一眼:“昨天你妈妈打电话我接了。”
许嘉遇明显僵了一下,但最後只是“哦”了声。
“不怕我跟她说什麽?”
许嘉遇摇头:“她……不太管我。”
或者说,不在乎,小时候觉得她很爱自己,把他照顾得很好,温柔丶细致丶耐心,他提什麽要求,她都会尽力满足。
但依旧感觉到不安,内心像是有一个空洞,怎麽也填不满。长大後慢慢理解了,也就释怀了,她或许并不那麽爱他,她温柔丶细致丶耐心,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养一盆花也很耐心,她对路边的小猫小狗也很温柔,她对每一个学生都细致负责,她是这样的人,而不是因为她爱他。
但也谈不上不爱,她为了他,也付出了很多很多。
只是……只是什麽呢?想不明白,所以最好就是不要深究。
明初吃饭的动作一顿,过了许久才说一句:“你以後……跟着我吧。”
许嘉遇迷茫地擡头:“嗯?”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变草履虫了。许嘉遇大脑警铃大作,这是什麽意思?所以是真的发生了什麽是吗?
明初看他反应就知道他思维跳跃到哪儿去了。但又不想纠正,因为突如其来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烦躁,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许嘉遇看她说完话又拧起眉,误以为是自己的迟疑让她不高兴了。他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好。”
明初又愣住了,还以为他会追着要名分。
昨晚那一副绝不不明不白献身的倔强样子,还以为他很在意身份呢。
“叹什麽气,不高兴?”明初搁了筷子,靠在那里,垂着眼睛,冷着脸的时候气势很强。
她其实朋友不太多,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其实很难接近,大部分人在她面前都会不自觉变得恭敬,大概就是因为她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浮于表面,真正的情绪很少外漏,常常给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没有。”许嘉遇注视她,却看到她锁骨上刮痧一般的红印,整个人顿时彻底呆住,再难欺骗自己或许没发生什麽。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明初眯了下眼睛:“认真说,再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我就把你关在这儿以後别出去了。”
许嘉遇擡了下手,指尖轻抚她的锁骨:“是……我吗?对不起。”
明初低头看了一眼:“……”
磕着了和吻痕都分不清,这真是个纯种的傻狗。
明初又开始烦躁,自己到底为什麽对一个傻狗反复起兴趣,甚至纵容他到这种地步。
“所以呢?”明初看着他,“你要怎麽做?”
“我会负责。以後……跟着你。”他略微蹙眉,显然说这种话对他来说很吃力。
明初又起了兴致,挑了下眉:“那就好好吃饭。还有,下次别说对不起,听着烦,不如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