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顿,回眸。
柜子上放着的是个小纸箱,陈旧却完整。
大抵是许久不曾碰过它了,箱子的盖子上都蒙了一层极薄的尘埃。
他轻轻一碰,那些尘埃便在清晨淡绯的光线里飞旋起来。
箱子里放着的,也不过是些古早的小玩意。
有打印得整整齐齐的邮件、有写得龙飞凤舞像被团过又被小心翼翼展平的纸团、有满江红的试卷……还有一个已经没了松紧的小草莓发圈;
视线落在那枚草莓发圈上,林西宴一时有些出神。
没错,这箱子里不少旧物都是盛凌希的。
那些年她张扬恣意不拘小节,总是丢三落四些零碎的小玩意,一些东西就偶然被他拾捡回来。
这个草莓发圈,还是在她高考结束那年,偶然在一个下午茶餐厅里碰到她拾捡到的。
当时她正在同几个小姐妹喝下午茶谈天说笑,炎夏天热,她顺手就从餐厅的“女士福利”小碟子里捡了根草莓小发圈将自己的长发扎起来。
有零散的说笑声从隔壁的隔间里传来,听得不算真切。
但林西宴在间隙间无意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一顿。
“听说了吗?林西宴他们家在给他寻觅订婚对象了。”
“订婚?他才多大?今年过了生日不才二十一吗?”
“害,他这种家庭,你又不是不知道,婚姻是利益,无关爱情……”
……
几个女孩随便说了会儿,很快话题便换了。
已经从他的婚约八卦转变成“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的结婚对象是什么样的?”,立刻又引起几个女孩兴致勃勃的笑闹。
她们七嘴八舌地畅想了好一会儿,林西宴才终于听见了盛凌希的声响,她像是在一众小姐妹们的起哄逼迫下才无奈开口。
“我未来的老公呀……”
“对啊对啊!”
“快说快说!”
“凌希!凌希!凌希!凌希!”
他的心不觉微悬,情不自禁屏息听着隔壁的动静。
就听她像是半真实半玩笑地突然道:“那首先得非常有钱吧!”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咦~”、“诶呦~”、“财迷!”的谐谑声。她接着说:“然后,得非常爱我宠我对我好吧?”
“比如呢,每天早晨要给我一杯特级哥斯达黎加咖啡,然后得给我包下一个不下八百平米的私家健身房做瑜伽!”
“婚戒总不能对付的吧?嗯……一克拉两克拉……还是FancyVivid粉钻戒指吧!我最近的新宠,前天才在D-King家的杂志上看到一枚,特漂亮!”
“然后我喜欢小猫小狗,总得各来一只吧?还喜欢花,他的房子总得能供我有片花园的吧?”
“然后我平时呢,不用做家务,睡到自然醒,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休息,闲的时候就逗逗猫遛遛狗赏赏花!”
四周的小姐妹们几乎都要她逗笑到七倒八歪,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戏谑调侃。
一片笑闹声里,传来肖嫣不冷不热的吐槽,“这辈子孤独终老吧你!”
盛凌希也咯咯笑个不停。
又聊了会儿,几个小姐妹便勾肩搭背散场了,他从未嵌严的门缝里影影绰绰地看了眼她的背影。
再悄声走到他们方才在的那个隔间,一枚发圈静静躺在她方才所坐的位置桌面。
……
盛凌希不知道的是,当时的林家的确是在给林西宴筹划婚约。而戚家其实也正筹划想让她和戚行川订婚。
那一年,也正是戚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
戚家的珠宝品牌“梵诗”,曾一度超越L。K名下的数个老牌珠宝品牌。
林西宴在集团中学习的时候,也不是不曾焦灼过,私下曾问过林老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林老当时只道,有些事情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藤蔓长得再快,可终究要攀附大树而生;而大树长得再缓,却是实打实的在扎根。
很快,林西宴就明白了这句话。
那年,潇山官邸曾搬来一位据说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戚家的哥哥戚知礼与之往来颇深。
自然的,也就带动着“梵诗”走到了更上一层。
可是那个政场,是比商场更复杂、也更波云诡谲的场面。
不出所料,那位大人物最终真的出了事端。大厦倾塌的一刻,连带着周遭池鱼都受到波及。
戚家,说好听是举家移民。
实际上,也不过是在最后的最后,所有人心照不宣给的最后一块遮羞布。